第2章

母親得知沈婉境況艱難，便攜我南下，說道：「這等恩德，須得你親自走一遭，若隻遣個下人去，反倒顯得輕慢了。」

我們對外宣稱是去探望母親的閨中密友林夫人，實則這一路，卻讓我嘗到了平生未有的自在。

深閨女兒家，平日除了乘轎觀燈會、赴幾場詩會，鮮少有遠行機會，更遑論這般千裏之遊。

離了京城，那些繁文縟節仿佛也隨風飄散了。我悄悄撩起馬車簾子，貪看沿途風物——街邊的酒旗招展，巷口的茶肆飄香，還有那市井間往來的百姓。

細數之下，竟見著幾個女商販，在街邊叫賣繡品香囊，這在京中可是少見。

起初掀簾子時我還怕母親訓斥，後來卻聽見她與春熙嬤嬤低語：「閨閣時光轉瞬即逝，再過些時日就是王府正妃了，讓她活潑些也好。」

得了母親默許，我更是肆意起來。戴著薄紗帷帽，在西湖邊流連到晚霞滿天，就連醉仙樓裏的桂花釀，我也偷嘗了兩盞。

可歡愉時光總是太短，轉眼我們便到了江南水鄉。

我按捺不住好奇，先去尋那沈婉，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能讓堂堂永安王魂牽夢縈。

一見之下，才知是與我全然不同的性子。

她著一身淺青布衣，雖是補了又補，卻洗得清清爽爽。烈日當頭，她額上沁著細汗，一麵收銅錢，一麵笑吟吟地將新出鍋的糕點遞給客人。

那張臉，明豔動人，眉眼間盡是生氣。

春熙嬤嬤輕歎：「生得這般標致，難怪會惹來是非。」

據母親打探，沈婉的母親染上重症，她們典賣了所有產業，如今隻靠她一人支撐門戶，每日起早摸黑做些糕點營生。

更糟的是，當地有個惡霸盯上了她，欲強納為妾。她不從，那人就四處使絆子，今日砸了她的攤子，明日又斷了她的貨源。

我生在書香門第，頭一回見這般艱難處境，心下不覺一陣酸楚。

「春熙嬤嬤，」我低聲問道，「這等地痞，再橫行也該懼怕官府，母親說我們都能治得了，為何永安王卻不管她？」

春熙嬤嬤意味深長地笑道：「王爺那樣的貴人，奴婢哪裏揣摩得透。小姐別憂心，您不是已經打算將人接回府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