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輕撫著茶盞,對我說:「不如將她接入王府吧。」
她停頓片刻,又道:「即便是王爺,也難免會有側室。若能收服他最中意的這一個,倒可免去日後諸多煩擾。」
就這樣,在那個飄著細雨的清晨,當沈家小姐準備典賣自己救母時,我先一步立於她麵前:
「沈小姐,可願隨我入王府?」
01
永安王有意江南女子的消息,是王府的老嬤嬤遞到我案前的。
未來夫君心係他人,而母親竟在王府早有眼線,這兩件事一齊砸來,我一時不知該先驚訝哪一個。
「母親,」我斟酌著開口,「王府內院之事,我們似不該插手。」
母親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盞,目光中帶著幾分憐惜:「歲月真是個無情的東西,不知不覺間你已長成這般模樣,馬上就要離開母親,成為王府的人了。有些道理,再不教你就來不及了。」
她握住我的手,神色凝重:「你自小讀聖賢書,詩書禮樂、持家之道,這些我都不必擔心。你的根基是正的,但人在世上,光靠正道是走不遠的。比如我早早在王府安插眼線,比如這個叫沈婉的閨秀,你該如何應對。」
「從前不與你說這些,是怕你年幼,學了歪門邪道。可再過幾月,你就要進王府了。女子出嫁,若隻懂得端方守正,怕是難以善終。回去好生思量,想通了再來尋我。」
一如母親所言,她從小教我的是詩書禮法、端莊賢淑,突然與我談起這些,我心中惶惑,但有一點我始終明白:這世上,母親最盼我平安喜樂。
思慮一夜,次日晨起,我如常去給母親請安:「母親,這沈家小姐,我該如何處置?」
母親露出欣慰的笑容:「知道永安王心係他人,可曾難過?」
被母親這麼一問,我才驚覺自己確實傷心了那麼一瞬。
我與永安王的婚事,是最正統的皇命賜婚。初見時,不過是在禦花園的牡丹亭前匆匆一瞥,他玉冠束發,氣度非凡;我年方十六,是禮部尚書的掌上明珠。
無可挑剔,便是天作之合。之後便是繁複的聘禮儀式。
他要去江南巡視,聖上準了,定下三年後完婚。
這兩年間,每逢佳節,他必定命人送來精致的禮物,或是南海珍珠,或是西域玉器,偶爾是一幅他親筆題寫的詩作。
人說女兒家春心萌動,再是書香門第出身,夜深人靜時,我也曾對著那副畫像輕歎。
我想,我確實是失落了。
我沒有作答,母親卻從我神色中看出端倪,她緩緩道:「母親也不知,是嫁入王府後相敬如賓兩載,他再提納側室更傷人,還是未嫁之時,就看透男人心性更令人心寒。
但我們這些官家女子,哪個能避得過?你看滿朝文武,哪家王侯不是三妻四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