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接下來的幾天，顧景堯果然沒有再回別墅。

倒是宋婉清，像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勝利，隔三差五地會給夏晚星發來一些信息或照片。

有時是顧景堯在廚房為她洗手作羹湯的背影，有時是他耐心陪她看午夜場電影的側臉剪影，有時是他親自彎腰為她整理花園的照片。

宋婉清發這些東西的意圖昭然若揭，無非是想刺痛她，告訴她顧景堯的心究竟在哪裏，他有多麼寵愛自己。

換作平日，夏晚星收到這些，大概隻會覺得可笑又無聊，在她心裏激不起半點漣漪。

然而，當顧景陽的生日悄然而至時，這些夾雜著顧景堯那張酷似顧景陽臉龐的照片，卻像一把鈍刀，反複割磨著她的心。

顧景陽還在的時候，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纏著她，要吃她親手做的長壽麵，說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麵。

自從他離開，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那樣期待她做的麵，再也沒有人會像他那般，將她視若珍寶，溫柔待她。

她走進廚房，默默地和了麵，擀開，切成細絲，然後煮了一碗清湯麵，臥上一個荷包蛋。這是顧景陽最喜歡的吃法，足夠簡單，卻充滿了家的味道。

她將麵端到餐桌上，旁邊放了一張她珍藏多年的，顧景陽十八歲時的單人照。照片上的少年眉眼飛揚，笑容燦爛，宛如昨日。

她點開宋婉清今天剛發來的朋友圈，是顧景堯陪她在某個畫展看畫的照片。

看著照片裏顧景堯與顧景陽幾乎重疊的側臉輪廓，再看看眼前顧景陽明媚的笑臉，巨大的悲傷瞬間將她淹沒。

她趴在桌邊，對著照片無聲地訴說著思念，眼淚控製不住地滑落，打濕了衣袖，不知哭了多久，倦意襲來，她就那樣趴在桌上睡著了。

深夜，顧景堯帶著一身疲憊回到了別墅。他原本隻是想回來取一份文件，卻沒想到一進餐廳，就看到趴在桌上睡著的夏晚星，以及她麵前那碗似乎已經冷掉的麵條和一張......有些眼熟的照片。

他腳步一頓，走上前去。

她居然記得他的生日。

還做了他從小就喜歡吃的，母親常做的那種長壽麵。

因為顧景陽更受父母寵愛，他的生日總是被襯托得像個配角，哥哥去世後，這個日子更成了禁忌，再也無人提起，他自己也刻意遺忘。

難道這些年，他不在家的時候，她每年都會像這樣，偷偷地替他過生日嗎？

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彎下腰，想看清那張照片，卻不小心碰到了她放在一旁的手機。

手機屏幕亮起，露出了相冊的縮略圖。

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她的手機，指紋解鎖居然還是默認的出廠設置，他輕易就打開了。相冊裏，成百上千張照片，竟然全都是他！

各種角度，各種場合。

有他開會時蹙眉的側臉，有他在花園裏澆花的背影，有他看文件時專注的眼神，甚至還有幾張他睡著時的樣子。

他快速翻閱著，照片的時間跨度極大，最早的一張甚至可以追溯到八年前，他們還不認識的時候！最新的一張，就在幾個月前。

那一刻，顧景堯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震驚，動容，甚至還有一絲隱秘的狂喜。

他從未想過，這個看似溫順，逆來順受的女人，竟然暗戀了他這麼多年！從那麼早之前就開始了！

這時，夏晚星被驚醒了。一睜眼就看到顧景堯拿著自己的手機，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慌忙起身要去搶奪。

顧景堯見她這副被戳穿秘密的慌亂模樣，心中那點疑慮徹底消散，他收起手機，竭力掩飾住內心的波瀾，語氣卻依舊帶著慣有的冷硬：

“誰讓你多事的？你不知道我從不過生日嗎？”

她愣住了，瞬間明白了他誤會了什麼，照片！他一定是看到那些照片了！

顧景堯沒有在意她一瞬間的僵硬，目光落在那碗麵上：“做都做了，總不能浪費。”

他拉開椅子，在她對麵坐下，拿起筷子。

事已至此，解釋隻會更加麻煩，甚至可能讓他察覺到她真實的目的。

她隻能將錯就錯。

於是，她壓下心頭的酸楚和慌亂，輕聲道：“麵可能有點涼了，我去給你熱一下吧。”

她端起那碗原本是為顧景陽做的長壽麵，走向廚房，背對著他，她的眼淚再次無聲滑落。

就當是替景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