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滿心沉浸在複仇的念頭中時,蕭清禦突然來了我院中,他的眸色深沉,讓人捉摸不透。
我正伏在仙榻上,翠翠正在給我背後那因長期被抽取仙血、抽去脊骨的猙獰傷口上藥。
我自己看不見那傷口的樣子,但蕭清禦這麼個平日裏沉穩的仙者,見了之後都呼吸一窒,我便知道這傷口定是慘不忍睹。
蕭清禦遣退了翠翠,接過她手中的仙藥膏,細細地塗抹在我的傷口處。
小丫頭紅著臉掩上了門,走前還悄悄打量了我們一眼,那小腦袋裏想必裝滿了不該想的東西。
“阿雲,疼嗎?”
他輕聲問道。我在他看不見的角度翻了個白眼,心道:挖你的仙骨你試試疼不疼。
不等我作答,他便自顧自地說道:“定是疼的。可是阿雲,你姐姐仙體虛弱,比不得你,她吃不得一點苦頭。那仙者說得也沒錯,你們女陽仙族雖被剔仙骨也不會死去,隻需細細調養便可與常人無異了。”
我頭一次覺得蕭清禦愚蠢至極,哪怕是龍被剔仙骨都會隕落,何況我隻是一介普通仙子,隻不過女陽仙族特殊的仙血撐著我苟延殘喘罷了。
蕭清禦卻被自己說服了,繼續自言自語:“你也別怨阿月,要怪就怪我吧。”
我打斷他:“我沒什麼好怪的,我隻希望能把母親的仙骨帶回故土。”
年少時的蕭清禦不知我身份,隻當我是一個小仙童,反而能與我親密無間。
後來他從蘇皎月口中得知我身上的異族仙血,恐怕從那時起,便開始如旁人一樣,視我為可以隨意宰割的羔羊。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屑於再問他前塵往事算什麼,隻當是黃粱一夢,醒來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蕭清禦皺眉,語氣不悅:“阿雲,你為何如此執拗?若你肯放棄那些無用的執念,你可以在天宮中活得很好。更何況你的嫡母早已不計較之前的事了,你又何苦陷在上一輩的恩怨中。”
我閉上眼,實在沒有力氣和他爭辯。
這些年來,我每次見到他,話便少了幾分。
“我娘親沒有錯。”
我咬牙,強壓住哽咽道:“我的娘親是受了蒙蔽才嫁進蘇家的,這不是她的錯。”
蕭清禦近些年來脾氣越發暴躁。
不,或者說他近年來越發看我不順眼,更何況我還梗著脖子反駁他,這在他眼裏,絕不是一個低賤的媵妾該做的事。
他甩手摔了仙藥膏,隻留下一句 “不可理喻” 便出了門。
翠翠見他走了,愣愣地走進來。
我還未落淚,她就蓄滿了一包淚水。
一聲 “姑娘” 脫口而出,我就知道她又要哭了,我忙截住話頭,指了指地上咕嚕嚕滾遠的仙藥膏。
“你還真指望他給我上藥啊,別哭了,快撿起來。”
翠翠果真不哭了,匆忙撿起仙藥罐就跑過來。
“翠翠,你說,我娘親是個怎樣的人啊?” 我輕聲問道。
翠翠用力揉了揉眼角,回憶道:“夫人...... 夫人是一個特別溫柔,特別善良的人,要不是夫人救我,我早被老人打死丟出去了。”
翠翠是我娘親救下的小仙婢。
她被府中貪墨的嬤嬤陷害,挨了幾仙棍就吐了血,正要被隨意丟出門時被娘親攔了下來,還托人找了仙醫診治。
從此,我們仙院中的桃花樹下,又多了一個紮羊角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