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貧窮,我搬進了建於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老舊小區錦華苑。
小區陰森潮濕,總不見陽光,居民形色匆匆,見了我也不打招呼。
隻有幾個老人傍晚閑坐在樓梯口,大罵物業不負責任。
而我去交電費的時候,看到小區泛黃的公告欄新增了第四條管理規定:
『若在垃圾站看見穿紅雨衣的小女孩,請立即背誦圓周率,她數到第三聲就會離開。』
我笑物業又在搞什麼抽象的行為藝術,怪不得總挨罵。
直到昨晚倒垃圾時,
垃圾堆上的樹葉無風而起,一張2003年的《晨報》飄在了我的腳邊。
“錦華苑維修工陳某操作垃圾壓縮機失誤致其聾啞女兒死亡的新聞。”
我正在吃驚時,突然不遠處牆上映出一個小小的穿雨衣的身子。
淒厲的童謠聲在我耳朵響起——
『一、二......』
而我圓周率背不出6位數。
1.
初到錦華苑
我拖著行李箱站在錦華苑的大門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座建於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老舊小區,外牆斑駁,鐵門鏽跡斑斑。
門口保安亭的玻璃上貼滿了泛黃的告示。
“7棟2單元,503。”
我核對了一下租房合同上的地址,抬頭望向那棟灰撲撲的居民樓。
樓道口的感應燈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徹底罷工。
搬來這裏純粹是因為便宜。
中介拍著胸脯保證:“雖然老了點,但地段好,鄰居也安靜。”
可當我真正踏進小區時,卻莫名覺得脊背發涼——
太靜了,靜得連鳥叫聲都沒有。
我拖著行李往7棟走,路過公告欄時,一張嶄新的紅色告示吸引了我的注意。
《錦華苑小區管理守則(修訂版)》
前三條規定平平無奇:垃圾投放時間、禁止高空拋物、夜間保持安靜。
但第四條卻用醒目的紅字標注,像是剛剛被人匆忙添上去的——
『若在垃圾站看見穿紅雨衣的小女孩,請立即背誦圓周率,她數到第三聲就會離開。』
我愣了一下,隨即失笑。
現在的物業都這麼有創意?
防賊告示寫得跟都市傳說似的。
我順手拍了張照片,發到朋友圈,配文:“現在的物業都開始寫怪談守則了?”
沒過幾分鐘,評論區熱鬧起來,朋友們紛紛調侃:
“建議再加一條‘遇到僵屍請跳科目三’”“這小區是不是鬧鬼啊?”。
在一片哈哈哈中,隻有一條私信跳了出來——
3棟-張姐:“千萬別在晚上去垃圾站。”
我皺了皺眉,剛想回複問個清楚,卻發現對方已經將我拉黑。
“莫名其妙......”
我嘀咕著,把手機塞回口袋,拖著行李上樓。
2.
搬進來的第三天,我終於收拾完了所有東西。
晚上十一點,我拎著積攢的外賣盒和快遞箱,準備去垃圾站分類扔掉。
小區的路燈年久失修,大部分區域都籠罩在黑暗裏。
我打開手機閃光燈照明,沿著小路往垃圾站走。
夜風涼颼颼的,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像是有人在低聲絮語。
垃圾站是一間鐵皮棚屋,四個大型分類箱並排擺在裏麵。
我剛走近,就聽見塑料桶後麵傳來“沙沙”的摩擦聲,像是有人躲在後麵翻找什麼。
“誰在那兒?”
我下意識問了一句。
沒人回答。
我皺了皺眉,心想大概是野貓,便沒再多管,徑直走向可回收垃圾桶。
可就在我抬手準備扔垃圾時,一陣童聲哼唱的兒歌突然從背後響起——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
調子很熟悉,是《找朋友》。
可聲音卻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
稚嫩,卻帶著一種濕漉漉的黏膩感,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我猛地回頭,手機燈光掃過垃圾桶邊緣——
一張慘白的臉正從塑料桶後麵慢慢探出來。
紅色雨帽下,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嘴角以一種不可能的弧度向耳根咧開。
“......一。”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
公告欄上的文字在腦海裏炸開——
“若在垃圾站看見穿紅雨衣的小女孩,請立即背誦圓周率,她數到第三聲就會離開。”
“3.1415926535——”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小女孩完全站了出來。
她的紅雨衣濕漉漉的,下擺滴著混濁的水。
每走一步,地上的垃圾袋就自動分開一條路,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為她讓道。
“......二。”
她的聲音更近了。
我瘋狂回憶著圓周率的後續數字:“8979323846——!”
小女孩停住了。
她歪著頭,黑洞洞的眼睛盯著我,嘴角依舊咧著,像是在笑。
三秒後,她突然轉身,跑進了垃圾站最深處的黑暗裏。
感應燈這時才亮起來,慘白的燈光下。
地上一串濕漉漉的小腳印清晰可見——徑直通向那個被封死的化糞池檢修口。
3.
我幾乎是逃回家的。
鎖上門後,我癱坐在玄關,心臟狂跳,冷汗浸透了後背。
剛才的一切太真實了,絕不可能是幻覺。
我顫抖著摸出手機,翻出那張公告欄的照片——
第四條規則清清楚楚地寫在上麵。
可當我點開朋友圈的評論區時,卻發現那條來自“3棟-張姐”的私信......消失了。
我的聊天記錄裏根本沒有這條消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喃喃自語,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第二天一早,我決定再去公告欄看看。
可當我走到那裏時,卻發現第四條規則下麵,多了幾行新的字跡——
『補充說明1:若未能完整背誦,請立即撕下本頁公告貼於額頭』
『補充說明2:若聽見她數到三,請閉眼裝睡』
『補充說明3:裝睡時感覺被撫摸,請立即停止呼吸』
原先的紅色墨跡變成了暗褐色,像是幹涸的血跡。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
指腹沾上了某種黏稠的、散發著腥臭的液體。
我決定去找物業問個清楚。
物業辦公室在小區東側的一棟矮樓裏。
可當我趕到時,卻發現大門緊鎖,玻璃上貼著一張手寫告示:
“因線路檢修暫停辦公”。
但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我隱約看到值班員小王正背對窗戶坐在工位上——
他的脖子以180度的角度扭到了背後,慘白的臉上,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嘴角卻詭異地揚起。
而他的額頭上,正貼著半張被血泡爛的公告紙。
回到家後,我翻遍了所有業主群,終於在一個沉寂多年的老群裏找到一條語音留言。
發送者是**“3棟-703”**,時間顯示是五年前。
我點開播放,一個沙啞的女聲斷斷續續地說:
“二十年前,暴雨夜,有個穿紅雨衣的聾啞小女孩在垃圾站躲雨,被醉漢誤鎖進垃圾壓縮機。”
錄音裏突然插入一陣刺耳的電流雜音,接著,一個尖銳的童聲清晰地響起:
“三!”
隨後是一聲重物碾壓的悶響。
錄音戛然而止。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7樓時,我正低頭刷著手機。
抬頭瞥了一眼樓層顯示屏——"7"。
奇怪,我明明住在5樓,而且根本沒按過7樓的按鈕。
電梯門緩緩打開,外麵是漆黑一片的走廊。
感應燈似乎壞了。
隻有安全出口的綠光幽幽地映在牆上,像某種不懷好意的眼睛。
"有人嗎?"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手指懸在關門鍵上方。
回應我的隻有電梯內換氣扇的嗡鳴。
正當我準備按下關門鍵時,顯示屏突然閃爍起來。
數字"7"扭曲變形,最後變成了血紅色的——
"4"。
我渾身一僵。
這個小區根本沒有4樓,所有電梯按鈕都跳過了這個數字。
據說是開發商迷信"四"不吉利。
可現在我確確實實站在"4樓"。
一股潮濕的黴味突然湧入轎廂。
低頭看去,地板上散落著幾張泛黃的紙片,像是被雨水泡過又晾幹的傳單。
我蹲下身,顫抖著撿起一張。
"2003年錦華苑垃圾分類倡議書"
紙張已經脆化,邊緣布滿黴斑。
照片裏,幾個穿著橙色製服的清潔工正在垃圾站前合影。
但當我湊近看時,發現最後排的工作人員身後,隱約站著一個穿紅雨衣的矮小身影。
更詭異的是——
照片上所有清潔工的臉都被銳器劃花了,唯獨那個紅雨衣的身影清晰可見。
她微微仰著頭,雨帽下露出一截蒼白的下巴,和一抹詭異的微笑。
"啪嗒"。
一滴水突然落在傳單上,暈開了油墨。
我抬頭看去,電梯頂部的通風口正滲出暗紅色的液體,一滴、兩滴......
落在我的鞋尖上。
我瘋狂拍打著關門鍵,可電梯門紋絲不動。
更可怕的是,控製麵板上所有樓層的按鈕都消失了。
隻剩下一個血紅色的"4"在不停閃爍。
通風口傳來的滴水聲越來越密集,轎廂地麵積起一層薄薄的血水,剛好沒過鞋底。
那些傳單漂浮在水麵上。
照片裏的紅雨衣女孩不知何時轉過了身,正直勾勾地"看"著我。
"哢、哢、哢"
頭頂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音。
我抬頭一看,通風口的柵欄正在變形,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上麵擠下來——
一根慘白的手指突然從縫隙中伸出,指甲縫裏塞滿了黑色的淤泥。
"找到......爸爸......"
一個濕漉漉的童聲在耳邊響起,帶著水底氣泡的咕嚕聲。
我絕望地捶打著緊急呼叫按鈕,突然——
"叮"。
電梯門毫無預兆地關上了,顯示屏恢複正常,顯示"5樓"。
地上的血水和傳單全部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隻有鞋尖上那滴暗紅的汙漬,證明著某種超自然的存在。
淩晨三點,我在床上輾轉反側,鞋尖那滴汙漬怎麼擦都擦不掉。
手機突然震動,屏幕自動亮起:
【錦華苑物業】緊急通知:新增守則第五條
『回家時若發現玄關多出兒童雨鞋,請於明早6:00前將自家孩子送往垃圾站』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吱呀——"
臥室外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有人輕輕推開了入戶門。
我僵硬地轉頭看向玄關方向。
一雙鮮紅的雨鞋,鞋尖正對著我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