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的盡頭是一片巨大的玉米地,早上起來東邊人家燒爐子的煙會刮到這裏。
我對它很熟悉,因為我家就在玉米地旁邊。沿著玉米地走四五百米,有一個大胡同,胡同的盡頭,就是我妻子家。
那時候她還不是我妻子。
1998年,我十七歲,職高沒念完,就跑出去找了家酒廠給人家打工。
大男人花不了什麼錢。我一個月賺60塊,給家裏50,剩下的10塊自己攢著,一年後也有了一百多。
後來我們廠裏來個漂亮的姑娘,性格冷冷的,跟我差不多大,一看見她我就認定,這個姑娘以後一定是我媳婦兒。
她叫王芳華,後來還真成了我媳婦。
那時候她家庭條件好,穿的是繡花緞子,能吃食堂裏別人舍不得吃的炸黃花魚。
而我穿的是家裏拾的舊衣裳,下麵長了能縫起來,但領口大了隻能耷拉著,每頓就吃饅頭蘸菜湯。
我很自卑,不敢跟她說一句話。
但我很喜歡她,每天晚上夢裏都是她。
可有一天,她主動跟我說話了。
她問我,昨天傍晚,在村頭玉米地裏掰玉米的是不是我。
她一跟我說話,我的耳朵立馬紅了。
我磕磕絆絆地說:
「是…是……」
她笑了一下,那個笑真好看,我現在還記得。
她說,她跟她的幾個小姐妹喜歡吃玉米,問我能不能幫她偷著掰幾個吃。
我當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慢慢地我靠著給她送玉米,交流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熟悉。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把手放在我耷拉著的領口處,溫暖的手心撫摸過我的胸膛。
那次之後,我很害怕,在酒廠裏不敢跟她見麵,甚至聽見她的聲音我都下意識地躲。
因為我很窮,很自卑,我知道自己養不起她,負不起任何責任。
但她依舊很灑脫很大方,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跟我說話。
可直到有一天,她消失了。
因為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