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春寒料峭。
我喝了藥睡下。
夢裏久違地想起了和裴景瑜在大衡山上的點點滴滴。
半夢半醒間。
聽見周遭有窸窸窣窣的動靜。
我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渾身散發著酒氣的裴景瑜。
他渾身濕透。
像是一個人冒著春雨趕來的。
可他不是應該和流螢在大衡山嗎!?
怎麼會出現在永巷裏?
上一次裴景瑜酒醉的後果曆曆在目。
我驚得立即起身下跪:「太子陛下,你怎生會出現在這?你看清楚了,我是永巷賤奴流蘇,並非流螢良媛——」
「大衡山一行,我都記起來了,蘇蘇。」
不等我說完,他打斷我慌亂的解釋,一把將我摟在懷裏,似乎找到了什麼失而複得的寶貝。
我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良久以後。
他獻寶似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得極好的圓形物件,外層錦緞已被雨水浸透,可鏡子卻滴水未沾。
我顫著手打開——是那麵茅草屋裏的破銅鏡。
邊緣坑窪的漆麵上甚至還能辨出我當年用簪子刻的「淮」字。
「破鏡可重圓,蘇蘇。」他嗓音沙啞,指尖撫過鏡麵那道勉強黏合的裂痕,「你總說破鏡難圓,可今日種種皆是命運弄人,由不得我!如今我記起來了,你可願再給我一次機會?」
春雨的氣息混著泥土腥氣湧進屋內。
恍惚間我仿佛回到大衡山的茅草屋。
那時我發高熱,他也是這樣冒雨采藥回來,渾身濕透地摟住我。
一模一樣。
理智叫囂著危險,可身體卻貪戀他懷裏的溫度。
我死死咬唇,心底有個聲音在嗤笑:流蘇,你又想賭了,真是賤的發慌。
「蘇蘇,孩兒不能沒有父親,你再相信我一回。流螢的事,醒來後我定會給你們母子兩一個交待。」
他看出我眼神的動容,像從前一樣拍著我的背,掌心貼在我隆起的小腹上,「你累了,我哄著你和孩兒睡了,我再睡。」
我躺在床上。
終究閉上了眼。
若這是鴆毒,便飲盡最後一滴罷。
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直到第二天。
天剛朦朦亮時。
屋外是裴景瑜貼身太監驚恐的報信聲。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流螢良媛她傷心過度小產了!」
我和裴景瑜一同驚醒。
他睜開眼。
看向我。
我回望過去。
昨夜眼中的柔情蕩然無存。
他瞪大雙眸打量著周遭的環境,難以置信,咬牙切齒地扼住了我的脖子,怒吼道:「我不是在大衡山陪流螢嗎?怎麼會在這?賤人!你又對我使魅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