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庭直接帶我去了酒店。
我怔然,“不是說先吃飯嗎?”
“在房間裏叫外賣來吃也是一樣的。”
他俯身過來,替我解開安全帶,衣領上有好聞的洗衣液香氣,像是梔子。
這樣的單純小白花風格和他精明強勢的人設似乎有些不符,還是草木類的更適合他。
藺岐就很喜歡沉香的味道,從須後水到香水甚至連車載香薰,都是沉香味的。
他覺得聞起來厚重有底蘊,很適合裝逼。
也確實,他的性子太過輕浮跳脫,看上去不甚穩重,事實上也是。
會因為想親我,就臨時從公司開車竄回家,親完之後再立刻開車回去;
應酬喝多了一定要我去接他,要陪著他直到他睡著,期間連廁所都不能去,否則他就要哭。
藺岐真的很愛哭,求婚時哭了、結婚第二天早上睡醒了也哭,見我做菜弄傷了手也要哭……
就是不知道這次接到法院的離婚案傳票時會不會哭。
……
有溫熱的指尖突然捏上我下巴,將我紛亂的思緒扯回。
梁少庭逼近我,“你該不會到了我的床上還要想著你前夫吧,那樣我會很不高興的,有可能會懲罰你。”
我悚然一驚,“……我不玩字母的,那是虐待。”
“懂得還挺多,放心吧,我可是律師,不會知法犯法的。”
梁少庭笑開,眼尾浮現出淺淡的紋路,少見得顯出幾分明媚,與初見時的深沉滄桑大相徑庭。
“你今年多大了?”
“比你前夫小四歲,所以應該比他厲害很多,敬請期待。”
我“嘖”了一聲,這人怎麼三句話不離那事,這麼欲求不滿嗎?
無語搖頭,我推開車門準備下車,一隻腳剛觸地,又驀地縮回,迅速將車門關上。
遠處相攜著走來一男一女,意態親密,時不時地輕吻一下,任誰看都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而那男主人公,正是本該在公司加班的,藺岐。
雖然我早料到加班隻是借口,也曾在他手機裏發現了和其他女人的親密照,但比起此刻親眼所見帶來的衝擊,還是九牛一毛了。
我幾乎是立刻就渾身顫抖起來,眼睛瞪得很大,直愣愣看著,淚水不受控製地落下。
後來梁少庭曾這樣形容當時的我,像是應激的貓,脆弱、戒備,又自虐一般逞強,似乎下一秒就會碎掉。
所以他從旁捂住了我的眼睛,卻被我很快推開,連同眼淚一同迅速收起。
我掏出手機,將藺岐摟著陌生女子一起進入酒店的畫麵錄下來,然後開始脫梁少庭的衣服。
他象征性地掙紮著,“……在這裏不合適吧,是不是有點太豪放了?”
“少廢話,外套借我!”
五分鐘後,我利用梁少庭的外套喬裝一番,挽著他進了酒店。
藺岐剛開好房間,卻沒急著上去,反而一臉得意,領著女子先去了餐廳。
我跟在後頭,坐在了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中間擺著一排半人高的綠植,剛好可做遮擋。
天剛擦黑,餐廳的人還不是很多,藺岐來得這樣早,隻怕是提前安排了節目。
他一向愛玩,也很懂浪漫,想要對誰好時,是很願意花心思的。
曾經為了給我慶祝生日,去了二十七個不同的城市,找到跟我屬相一樣的人來錄製祝福視頻。
鏡頭中的人或無奈或驚訝,卻無疑都是羨慕的,連我都覺得他愛極了我。
但此刻,他卻為另一個女人獻上了一束兩人才能合抱的巨大花束。
不同顏色的玫瑰花,從含苞到綻放的層次排列,一看就花費了大量的財力和心力。
女子驚喜掩麵,他輕輕抬手,拉著小提琴的演奏者緩步走來,一支象征愛情的樂曲悠揚飄蕩。
沒什麼新意,曾經我也擁有過,隻不過那時藺岐是特意去學了半年,親手演奏給我聽的。
直到他們在周圍善意的哄鬧鼓掌聲中擁抱,我才緩慢回神,自己竟然又在比較了。
試圖在已經麵目全非的過期愛情中,找出他曾真摯愛過我,或者愛我比愛別人更多的證明。
但也僅此而已,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我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查看錄好的視頻,不得不承認,藺岐愛人時真的很具有欺騙性。
至少那個女子看上去一副可以立刻為他去死的模樣。
梁少庭小口喝著蘇打水,將餐盤推到我麵前,“別光看了,還沒吃就飽了。”
我側眼看了下,是一份切割成小塊的華夫餅,連其中的芝士流心都分離得幹脆利落。
同他這個人很像,直白、果決,不拖泥帶水。
“怎麼才可以變得和你一樣?”
梁少庭抬頭看向我,嘴角沾染著少許沙拉醬,看上去有點呆,“什麼樣?”
“隨心所欲,薄情寡義,不知廉恥。”
他“噗嗤”一下笑出聲,眼眸被燈光映得極亮,“聽上去都不是什麼好詞,但好像又很帶感。”
我翻了個白眼,捏起餐巾,隔著桌子朝他湊過去,重重按在他嘴角,“不邋遢會更帶感!”
回身時寬大的西裝下擺掃到了桌邊的水杯,掉在地上好大一聲,瞬間吸引了周圍食客的注意。
我下意識看向藺岐,在與他對上視線之前,被先一步攬進了一個寬厚結實的懷抱。
梁少庭將我側臉按在他胸口,單薄襯衫下的緊實肌肉還有些微的彈動,讓我不由瑟縮。
“藺岐有沒有看到我?”
“應該沒有,不過他們起身離開了,要跟上去嗎?”
“當然,至少要拍到他們進房間。”
幾秒鐘後,梁少庭放開我,遠處隻殘留了藺岐一晃而逝的背影。
看路線,他甚至是從我們旁邊經過的,我腳上穿著的還是他送給我的鞋。
而他,竟然完全沒有認出來。
我怔了怔,忽然將兩隻鞋子都踢掉,提在手上,光腳走出餐廳後,丟進了走廊的垃圾桶。
來往眾人無不側目,唯有梁少庭沉默地看著我,並不阻止也不勸解。
眼中有我看不清的東西,像是殘忍又像是悲憫。
但我無心深究,隻想要追上藺岐,卻在下一秒毫無征兆地跌倒在地,才發覺雙腿已不聽使喚。
光可鑒人的地板照出我狼狽的模樣,那樣冰那樣冷,不過才走了幾步,就讓我渾身冷透。
曾經每一個陰雨天都會親自接送我的藺岐,終究親手賜予了我此生最大的一場風雪。
自此,我與他的世界裏,再無豔陽。
身後傳來很輕的一聲歎,我被人從地上抱起,一路乘著電梯抵達了預定好的房間。
梁少庭將我放在床上,“你先洗個熱水澡暖和一下,我出去給你買雙鞋回來。”
我拉住他,忽一用力,將他拽倒在床上,翻身跨坐在他腰間,怔然出神。
“你說,如果藺岐看到我們現在的樣子,會是什麼反應?”
“如果我拍照發給他,他會不會丟下懷裏的軟玉溫香,趕來捉奸?”
“如果我主動吻你、自願獻身,算不算是給他戴了頂綠帽子?”
我呐呐說著,俯身貼近梁少庭,在即將觸到他雙唇時,被他猛地推開。
“塗禕,我希望你搞清楚,我是和你做交易的,不是被你利用的,主動權在我,而非你。”
我摔了個清醒,訕訕道:“我開玩笑的……我沒那麼傻,自己製造出軌的把柄遞到對方手裏。”
“但我不是在和你說笑……”梁少庭忽然翻身覆過來,眼眸背著光,深不見底,“塗禕,你不準再和他有親密。”
我聽得發笑,“嗬,你是不是忘了,我和藺岐才是正經夫妻。”
“從你答應我開始,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