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扶楹內心隻覺得可笑。
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那時她領著一批精兵在林中狩獵,發現了幾個凶神惡煞的山中土匪。
幾人手裏個個拿著生鏽的砍刀,圍住了臉色慘白的君枕弦,嚷嚷著讓他把身上的銀子都交出來。
他的肩膀已經被砍了一刀,傷口深可見骨,鮮血爭先恐後的湧了出來,打濕了雪白的衣袍。
緊接著下一刀就要砍到頭上時,蘇扶楹再也看不下去了,扔過飛鏢插進了土匪的手腕裏。
她手持佩劍,獨自擋在了君枕弦的身前,用利落的劍法擊退了那些悍匪。
兩人從此也立下了緣分。
蘇扶楹是武將世家,從小跟一群五大三粗的粗糙男人待在一起,如今看到個俊逸無雙的少年郎,一舉一動都得體知分寸,她很快就芳心暗許,把不知來曆的君枕弦帶回府中耐心療傷修養。
兩人也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暗生情愫,成親前幾夜,君枕弦還溫柔的俯在她耳邊。
“阿楹,明日,我定送你十裏紅妝,讓你被天下人豔羨。”
可笑她竟天真的信了,甚至覺得上天如此厚待她,送了一個如此好的男人來到她身邊。
如今蘇扶楹才明白,沒有什麼命定的相遇,從一開始,這一切都是君枕弦事先安排好的,目的就是從她這竊取情報傳回敵國。
她沉默的站起身,把信鴿狠狠的丟進了枯萎的草叢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剛回到書房,謝蘭舟就抱著厚厚的竹簡,大步從門外走來。
“阿楹,邊關送來了幾份情報,看樣子比較緊急,我過來找你商討一下。”
蘇扶楹趕緊倒了一杯涼茶遞給他。
“別急,看你滿頭大汗的樣子,先喝杯茶。”
謝蘭舟是朝廷的幕僚,從她擔任女將軍時,便一直陪在身邊做軍事,每次打仗到了十分緊要的關頭,他都能用計策化險為夷。
兩人也是難得的知己,平時除了率兵打仗外,也會一同舞劍喝酒。
可上一世,卻因為她的失誤,害他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蘇扶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
她翻開了竹簡,上麵密密麻麻的記錄著下一次軍隊調遣的路線,以及必經之地的地形研究。
就在剛提筆準備寫策略時,門外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
君枕弦氣喘籲籲的端著一盞香氣撲鼻的湯羹,直接推門而入。
他環視了書房一圈,最終視線停留在了堆積如山的竹簡上,眼底迸發出了貪婪的精光。
“阿楹,你最近總是思緒恍惚,我擔心你身體不適,特地去采了幾株草藥,熬了幾個時辰才燉出的這盞蟲草花雞湯,你快喝些補補身子。”
君枕弦假裝善解人意的把湯放在了處理公務的桌上,舀起一勺想要喂蘇扶楹。
他故意磨蹭時間,完全沒有離開書房的打算。
謝蘭舟看到如此不合規矩的場景,他張嘴想要說什麼,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看著浮著一層油的雞湯,蘇扶楹隻覺得十分可笑。
他怎麼可能會真的關心她的身體,隻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需要一個幌子罷了。
前世也是這樣,君枕弦總是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在她商討軍事的時候進來,要麼送湯和茶水點心,要麼覺得她疲憊想要為她捶腿按肩。
那時的蘇扶楹還天真的覺得君枕弦特別關心自己,完全放下了防備心,被他單純無害的模樣騙的團團轉,無意中泄露了不少至關重要的機密。
這一世,自己再也不會讓他輕易得逞了。
“我會喝的,你先出去吧,我有一些重要的私事要和謝大人商討。”蘇扶楹蓋上了還在冒熱氣的湯羹,冷冷開口。
君枕弦愣在原地,覺得不可思議。
他非常自信蘇扶楹愛他入骨,整個府中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平日裏無論做什麼事都以他為先。
之前君枕弦發高熱感染瘧疾的時候,蘇扶楹甚至沒和老皇帝說一聲就直接罷朝,衣不解帶的守在府中照顧他,還偷偷以身試那些來路不明的藥,差點中毒而死。
以前自己主動關心她,她開心都來不及,現在跟變了個人一樣,竟然不留情麵的要把他趕出去!
君枕弦感到愕然,像是不敢相信她說的那些話,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身。
“不要胡鬧了,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這次蘇扶楹直接下了逐客令,語氣裏完全沒有了商量的餘地。
“好……阿楹,湯記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