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令舟立於紫煙閣院中，鐵骨錚錚的身姿與這精致的園景形成鮮明對比。廣化侯陪在一旁，滿臉堆笑，卻不知該如何與這位向來冷硬的鎮國將軍攀談。

"侯爺，微臣有軍務要與令愛商議，可否讓我們單獨談談？"江令舟直入主題，語氣不容置疑。

廣化侯愣了一瞬，隨即連連點頭："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將軍請便。"

他退下後，黎音嫋從內室緩步而出，一襲淡綠色衣裙，清雅脫俗。

"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黎音嫋行了一禮，眼中卻帶著幾分笑意，"不知將軍口中的'軍務'，是何等要事？"

江令舟眉頭微皺："聽說太子明日要你入宮？"

"是。"黎音嫋輕聲應道，"怎麼，將軍是來阻止我的？"

"裏麵說。"

兩人進入內室，雲錦端來茶水，隨即退下，隻留下他們二人。

"明日你若入宮，怕是會陷入皇後與太子的爭鬥之中。"江令舟開門見山，聲音低沉，"皇後不喜你，太子卻對你青睞有加，你已經成了他們母子爭鬥的焦點。"

黎音嫋微微一笑，不急不緩地為他斟茶："將軍也說了，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爭鬥，與我何幹？"

"你明知故問。"江令舟目光銳利，"太子此人，心機深沉，貪婪成性。他看上你，不過是覺得你能為他所用。一旦你失去價值，他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

黎音嫋沒有反駁，反而問道："將軍對太子似乎很了解？"

"自然。"江令舟冷笑一聲，"我與他交手多次，深知其為人。"

黎音嫋放下茶杯，直視江令舟的眼睛："將軍今日前來，究竟為何？"

江令舟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我希望你別去。"

"為什麼？"

"太危險。"他聲音低沉，"宮中局勢複雜，你初入其中，隻怕會被卷入漩渦。"

黎音嫋卻輕笑起來："將軍是在擔心我嗎？"

江令舟一怔，微微別過臉去："我隻是不想看到無辜之人受害。"

"我已經說過，我不是無辜之人。"黎音嫋起身，走到窗前，"我需要這個機會，為我母親討回公道。太子的力量，我必須借用。"

江令舟眉頭緊鎖："你太小看宮廷爭鬥的險惡！"

"那將軍可有更好的辦法？"黎音嫋回頭，眼中閃過一絲挑釁。

江令舟沉默良久，終於道："談談交易。"

黎音嫋挑眉："什麼交易？"

"你告訴我更多關於我姐姐的事情，我幫你複仇。"

黎音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將軍能做到嗎？"

"你放心，若我出手，時姨娘和黎音意翻不了身。"江令舟眸光沉沉，"隻要你能告訴我姐姐的消息。"

黎音嫋稍作思考，緩緩開口："江貴妃的處境比你想象的危險。皇後早已對她懷恨在心，隻是礙於你的功勳，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她。"

江令舟握緊拳頭："繼續。"

"江貴妃腹中的胎兒已有五個月，皇後已經三次派人暗中下毒，幸好皇上有所防備。"黎音嫋低聲道，"但皇後不會善罷甘休，她已經準備更狠的手段......"

江令舟臉色驟變，猛地站起："你是說......？"

"皇後找了個通曉蠱術的南疆女巫，準備在江貴妃產子之時下手。"黎音嫋沉聲道，"若是得手，江貴妃和胎兒都會有危險。"

江令舟身形一晃，似是難以置信。片刻後，他穩住心神，聲音中充滿殺意："誰告訴你這些的？"

"我自有渠道。"黎音嫋目光堅定，"將軍若不信，可自行查證。"

江令舟深吸一口氣："我信你。隻是......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需要將軍的幫助。"黎音嫋坦言，"我想救我母親，而將軍想保護你姐姐。我們可以聯手。"

江令舟定定地看著她，似在評估她話語的真偽。許久，他終於開口："好。我答應你，會保護你的安全，也會幫你對付時姨娘。但你必須答應我，不要過分接近太子。"

黎音嫋勾唇一笑："將軍這是在吃醋嗎？"

江令舟耳根微紅，卻板著臉道："不要胡說。太子為人陰險，你若真與他走得太近，隻會自取滅亡。"

"明白了，將軍。"黎音嫋輕笑一聲，"我會小心的。"

江令舟起身告辭，離開前卻意味深長地說："明日入宮，我會暗中保護你。若有異常，便捏碎這個。"

他遞給黎音嫋一枚玉佩，上麵雕刻著精美的蝶紋。

黎音嫋接過玉佩，眼中閃過一絲溫暖："多謝將軍關懷。"

江令舟離開後，黎音嫋回到內室，思索著剛才的對話。江令舟的態度比她預想的要好，這對她的計劃無疑是一大助力。

......

次日清晨，太子派來的馬車早早就候在侯府門前。黎音嫋剛要上車，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姐姐且慢。"

回頭望去，隻見黎音樹一身儒雅長袍，大步走來。

"阿兄。"黎音嫋停下腳步，"你怎麼來了？"

黎音樹麵色凝重："我昨日聽聞江將軍來訪，不知所為何事？"

"隻是些瑣事，阿兄不必掛心。"黎音嫋輕聲道。

黎音樹卻不依不饒："姐姐莫要瞞我。我聽聞太子對姐姐有意，今日要姐姐入宮，這其中恐有蹊蹺。"

黎音嫋心中一暖，知道兄長是真心為她擔憂："阿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不行，我要陪你一同入宮。"黎音樹堅決道，"太子雖貴為儲君，卻也不能隨意輕慢我黎家女兒！"

黎音嫋心頭微動，她沒想到黎音樹竟會如此護她。看來這段時日的相處，已讓兄長對她生出真摯的兄妹之情。

"有阿兄陪伴，嫋兒自是安心。"黎音嫋柔聲道，眼中流露出感動之色。

兄妹二人同乘馬車前往皇宮。路上，黎音樹忽然低聲道："姐姐，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黎音嫋疑惑地看向他："何事？"

"昨日江將軍走後，太子派人來過侯府。"黎音樹聲音凝重，"他似乎知道了江將軍與你的來往，顯得很不悅。我擔心他會......"

"對我不利？"黎音嫋接過話茬，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黎音樹點頭："太子心胸狹隘，妒忌心極強。若知道你與江將軍來往密切，隻怕會遷怒於你。"

"阿兄不必擔憂。"黎音嫋淡定道，"太子不過是想利用我罷了，我又何嘗不是借他之力呢？至於江將軍......我與他本就無甚交集，太子多慮了。"

黎音樹仍不放心："姐姐，我希望你別插手宮廷之爭。太子與江將軍明爭暗鬥已久，你夾在中間，隻會兩麵不討好。"

黎音嫋握住兄長的手，柔聲道："有阿兄這般關心，嫋兒已經很滿足了。阿兄放心，我會小心行事。"

黎音樹這才稍稍安心。馬車緩緩駛入皇宮，兄妹二人下車，在宮人引領下前往太子所在的東宮。

一路上，黎音嫋敏銳地察覺到暗處有目光在注視著她。她心知那是江令舟派來的人，暗中保護她安全。

東宮花園內，太子許宣季正等候在亭中。見到黎音嫋，他臉上浮現出欣喜之色，卻在看到黎音樹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黎小姐來了。"太子上前幾步，完全無視了黎音樹，"今日有勞你入宮一敘，本宮甚是欣喜。"

黎音嫋福身行禮："殿下召見，嫋兒不敢不從。不知殿下找嫋兒有何貴幹？"

太子微微一笑："本宮聽聞黎小姐醫術不凡，想請你為本宮診治一二。"

"殿下謬讚了，嫋兒隻是略通醫理，不敢當'醫術不凡'四字。"黎音嫋謙虛道，"若殿下有何不適，還是請太醫來看為好。"

太子擺擺手："太醫們隻會些老套路子，本宮想聽聽你的見解。"說著，他看向黎音樹，"黎公子，你且在外等候，本宮與令妹有要事相商。"

黎音樹麵色一沉："殿下恕罪，家妹年紀尚小，初入宮中，臣作為兄長，理應陪伴左右，以免失禮。"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卻沒有發作，隻是冷冷道："也好。"

三人入座後，太子直接切入主題："黎小姐，本宮聽說你昨日與江令舟會麵？"

黎音嫋心中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回殿下，江將軍昨日確實來訪，說是有軍務相商。"

"軍務？"太子冷笑一聲，"一個未出閣的閨閣女子，能有什麼軍務可商？"

黎音樹見勢不妙，立刻插話："殿下，家妹不過是被江將軍問詢了些道觀中的藥理知識，以備軍中急需，並無他意。"

太子眼中閃過不善之色："黎公子，本宮是在問令妹，不是問你。"

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黎音嫋不動聲色地握緊了袖中的玉佩，隨即展顏一笑："殿下多慮了。江將軍確是為了軍中傷藥之事來訪。我在道觀時曾學過些藥理，知曉幾味奇特的療傷藥方，江將軍得知後特來詢問。若殿下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太子盯著黎音嫋良久，似要看穿她的心思。最終，他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本宮自然信黎小姐。隻是，江令舟此人心懷叵測，黎小姐還是少與他來往為妙。"

黎音嫋低頭應是："殿下教誨，嫋兒謹記。"

氣氛稍稍緩和，太子又說起了其他話題，卻時不時提及江令舟的不是，意圖明顯。

黎音樹全程寸步不離，保護著妹妹，這番維護之情，看在宮人眼中，不禁暗暗稱道黎家兄妹情深。

離宮時，一個宮女悄悄塞給黎音嫋一封信，壓低聲音道："莊小姐托我轉交給您。"

黎音嫋微微一怔，待回到馬車上，才打開信件。信中隻有簡短幾句：

"鶴歸故裏，意在複仇。聞卿才智，欲結良緣。三日後，長安酒肆，靜候佳音。"

落款是一個"鶴"字。

黎音嫋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許鶴鳴，那位傳聞中走失的皇子，終於向她伸出了橄欖枝。

收起信件，黎音嫋望向窗外，思緒萬千。太子、江令舟、許鶴鳴......三股勢力都在拉攏她，而她需要在其中遊刃有餘，為自己的複仇大業鋪路。

"姐姐在想什麼？"黎音樹關切地問道。

黎音嫋回過神來，輕聲道："沒什麼，隻是在想......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黎音樹握住她的手："無論姐姐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黎音嫋心中一暖，卻也更加堅定了複仇的決心。時姨娘、黎音意，甚至廣化侯......所有傷害過她和母親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暗流湧動，大浪將至。她已經開始在各方勢力之間周旋，布下更大的棋局。這盤棋，她必須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