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淚水朦朧了我的雙眼。

江暮野十二歲時，帶著瘦弱的母親和楚阿歡進入沈家。

他們幹著最苦的活計，受盡欺負。

被我偶然撞見，將他們從泥濘裏拉出來。

年少時的江暮野看著我，紅了臉，說日後要娶我為妻，報答我，被他母親笑了好久。

“你一個小奴才，還想娶大小姐，也不知是誰報答誰呢！”

後來他母親的美貌被祖父發現，強搶成小妾。

最後忍受不住屈辱自盡。

楚阿歡主動去巴結我那性格乖張的妹妹，被她當做玩具一樣折磨。

最後在騎馬時，被我妹妹踩斷了手臂。

我於江暮野，從恩情變為仇恨，從愛化為恨。

“你既然恨透了我，為何不殺了我。”

我伏在地上，顫抖著說。

江暮野渾身一頓，就連半抱著楚阿歡的手臂都不自覺鬆掉了。

“因為你還欠我。”

他的眼神讓我捉摸不定。

“你欠我的東西，隻能活著還回來！”

江暮野抱著楚阿歡離開，我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往亂葬崗跑。

“孩子......”

“孩子你在哪兒......”

下了大雨，我渾身涼透了，在四處橫陳的屍體裏翻找。

楚阿歡甚至沒有給我的孩子取名，他隻有一個賤名，叫阿狗。

他明明是我的珍寶，怎麼可以叫阿狗呢。

我扒拉著那些發臭的身體，忽然頓住了。

祖父驚恐的雙眼瞪著我，渾身紮滿了箭。

妹妹身體勉勉強強被湊齊，隨意地丟在一旁。

我的母親，脖子上是可怖的紅痕，她像是自盡而死。

我的父親緊緊抱著我的母親，身上都是受刑的傷疤，他們在去世的最後一刻，都還在相擁。

還有我沈家的人，一個又一個。

有不無辜的，有無辜的。

都被這麼草率地安放在亂葬崗。

以及我的兒子。

小小的孩子，是沈家新添的罪人。

“沈芯眠，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身後傳來馬蹄聲。

江暮野翻身下馬，他渾身被淋透了，紅著眼，拽緊了我的衣領。

他笑了，像是自嘲。

“你在這兒，幸好，你還在......”

我被男人猛地擁入懷中，我聽到他劇烈的心跳聲。

一道驚雷落下。

我的聲音不大，剛好沒有被掩蓋。

“這些屍體，都是你做的嗎？”

“江暮野，告訴我。”

江暮野身體僵了僵。

他的聲音又沉又冷。

“不然呢？他們是我的仇人，我不該殺了嗎？”

“難不成，我還要把他們當做我的座上賓。”

隻見江暮野緩緩起身，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沈芯眠，我要將你一輩子捆在身邊，讓你永遠逃不出我的桎梏。”

“嗬，反正你不是喜歡我嗎？這對你而言，不是複仇，是獎賞吧。”

我身形一晃，忍不住出手撐地，摸到的卻是母親僵硬的手心。

這滿地的沈家亡魂。

或許我從對江暮野心軟開始，便都做錯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我抽出了江暮野手中的佩劍，插進自己的心口。

鮮血從我口中湧出。

“你不是想滅我沈家全門嗎？如今你做到了......”

那個男人身影朦朧，恍惚間，我似乎聽到了他的嘶吼聲。

我後退一步，緩緩闔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