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丫鬟當中,我最饞嘴,桃花膽子小,彩玉則愛做夢。
彩玉的夢想是給少爺當妾室,她堅信當妾室是我們這些小丫鬟能翻身做主的唯一途徑。
也是最快的途徑。
這點從春風樓的紫煙姑娘來了以後就越發明顯。彩玉每次從她院子裏回來總是氣鼓鼓的,嘴裏還不停嘟噥著“憑什麼”。
“她一個出來賣的都能做姨娘,我好歹還是個清白人家的姑娘,比她差哪兒了!”
我不好說,我也說不好。
我隻是個奴才。
主子們的事情,當奴才的怎麼會知道呢。
但彩玉去紫煙院子的次數越發多了,一日少說七八趟,她奔著能和少爺有一場“浪漫的偶遇”。
“最好是在早上,天邊的紅雲還沒散,露水滿地。我迎著晨霧在院子裏作詩,一個轉身和少爺相遇在紫藤蘿花下。”
“他一見我就直了眼,追著問我是哪家的小姐,還許下山盟海誓,今生非我不娶,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彩玉說得投入,托著臉頰無限憧憬。我和桃花卻越聽越耳熟,終於,在聽到那句“非我不娶”時,桃花卻很不給麵子的“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她拆台道:“這哪是你和少爺的偶遇,明明是少爺和少夫人第一次見麵時的樣子嘛!”
這段故事,在宋家人人皆知。
少爺去先生家借書,遇到了在花架下吟詩的少夫人。男才女貌,二人一見鐘情,成就了一段美滿姻緣。
可是如今,少爺已經很久不去少夫人房裏了。
彩玉被人戳破,惱的要打人,桃花捂著笑疼了的肚子,繞著屋子跑。
而我趁機偷偷摸走她們盤子裏的剩窩頭,心不在焉的想。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山盟海誓,也不過如此。
還不如一個窩頭來的實在。
年後一開春,家裏托人給我相看婆家。
男方是宋家的馬夫,憨厚樸實,黝黑粗壯,每月的月錢還比我多兩文。
這麼早嫁人,我心裏挺不樂意,可架不住爹罵娘哭。到了他家拉著張臭臉隻顧低頭猛吃,瓜子磕了一盤,花生吃了半碗,老人們說了什麼全沒往心裏去。
害得陪我同去的桃花尷尬的不敢看人,隻在底下一個勁的掐我:“梅子,行了,收著點吧。”
她掐的太痛,我沒忍住倒吸了口涼氣,引來對麵黃姓馬夫疑惑的目光。
桃花和他目光對上,羞赫的直抿嘴,黃阿牛無措的撓了撓後腦勺,也憨厚的笑了。
隔天,媒婆來告訴我,人家嫌我太能吃,沒看上,倒是覺得那天一起去的另一個小姑娘不錯。
桃花?桃花!
這事鬧得!
我飛奔去告訴她,到了院門卻刹住了腳。
枝頭喜鵲亂叫,樹下人影成雙。
桃花和黃阿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臉通紅的叫人害臊。
我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合著我是牛郎織女腳下的那隻喜鵲。”
彩玉才不理會我的抱怨,她把箱子翻了個底朝天,倒出所有銅板一個個數。
“都是些沒腦子的東西!不趁著年輕替自己找條好出路,奴才找奴才,再生一堆小奴才。這下可好了,世世代代都要給人做奴才!”
什麼話!
我反懟回去:“都像你一樣不安分,那才真是天下大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