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哭?方才......你去哪了?”
謝沉舟一寸寸吻去我的淚水,定定地看著我。
聲線低沉,有試探,也有分辨不清的其他意味。
我血液沸騰,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扇了他一巴掌。
他微愣,反而揚唇笑了,抓住我的手緊緊貼著另一邊臉龐,道:
“阿念,這邊也要。”
一如過去這些年寵溺我的溫柔模樣。
讓我恍惚了一瞬。
真的有人能裝出這樣極致的深情嗎?
莊周夢蝶,何為真,何為假?
剛才的一切隻是夢吧。
是我又被怨氣搞得神誌不清了。
是我誤會了他。
可當我看見他敞開的衣襟,以及那鎖骨之下的抓痕,瞬間被拉回了現實。
連那枚掛了我們結發繩的護身符,也沾滿黏膩的痕跡。
心,墜落到底端。
疼得入骨。
疼到我崩潰地推開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寢宮。
瞧見牆角空蕩蕩一片,腦中再次轟然炸開。
謝沉舟遁地而行,不慌不忙地追了過來,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隨意答道:
“哦,那裏麵的臟東西丟掉了,紫檀木箱子拿去打了把六角椅。”
我想起方才水鏡裏,薑楚瑤有一個姿勢就是伏在椅上。
霎時想要作嘔。
不可置信地問:
“你說,那是臟東西?”
謝沉舟淡淡頷首,見我赤著腳,蹙眉走來,蹲下身子,用描金的袖角一點點擦淨汙泥。
末了,還親了親我腳尖。
極盡體貼,說出的卻是最冰冷的話語。
“難道不臟嗎?既是汙穢,自然該丟棄。”
那是我當年在怨女池差點魂飛魄散才找回來的孩子啊;。
雖成了沒有生命的血胎,擦幹淨臉蛋後,看得出來是個漂亮的女嬰。
謝沉舟輕飄飄三個字便打發了。
這一刻,我比當初更恨,恨他,也恨自己。
強忍著淚水,我應和道:
“你說的對,汙穢便該丟棄。”
他心疼地瞧著我的眼淚,卻不知我說的汙穢就是他。
這晚,他寸步不離地守在榻邊,哄我告訴他是不是被誰欺負了。
我痛徹心扉,哪有功夫理他,一直做噩夢,喊著阿兄的名字。
後半夜,床榻不住搖晃,恍若置於急風狂浪。
隻因我第一次拒絕了他的求歡,他便將薑楚瑤抱來這裏泄火。
薑楚瑤在外清高,床上卻大膽得很。
“你妻子在喊我亡夫的名字呢,刺不刺激?是不是更想要了?”
謝沉舟悶聲不語,隻弄得更狠。
饜足一次後,他才抓著薑楚瑤手覆在我小腹上。
“我扒了沈淮川的皮,給我們的孩子做了百衲衣,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薑楚瑤有些感動,高傲地嬌哼幾聲。
床榻搖得更加厲害。
我早就醒了,咬緊牙關。
枕頭濕了一片。
不知是眼淚,還是別的什麼。
及至天明,他們去了屋外的花叢中玩新的花樣。
我捂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悲涼一笑,走出了王宮,來到亂葬窟。
隻有最親近的人知曉,沈淮川胸膛中放著一枚女媧親賜的琉璃心。
可保靈魂不死不滅。
守墓人看見我,悲歎一聲。
“你們攻城之時,王上就已病入膏肓,可他隻想見你一麵,等啊等,等得頭顱都落了地。”
撫摸著麵目模糊的屍體,我泣不成聲,拔出碑邊的斷劍,插入了胸膛。
“阿念姑娘......你瘋了嗎?你當初在怨女池中待了太久,魂魄早已不穩,如果要以心為祭布招魂陣,你會死的。”
對呀,會死。
可我是個罪人。
即使死了,又有誰會在意呢?
我將琉璃心收進結魂燈。
結印招魂。
不出十二個時辰。
魂兮歸來。
而我,該去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