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說幫她還有其他私心,那就是為了刺激你。如果沒有她那本日記,你怎麼會下定決心和我在一起?”
沈姝月死死地捂住嘴,眼淚無聲地落下,浸濕了衣袖。
那天夜裏,沈姝月枯坐了一整晚,終於放下了對他的喜歡。
於是今天一早,她就來文化局修改了誌願,主動申請下鄉,很快她就可以離開了。
或許是她的眼神太過熱烈,霍煜昭似心有所感。
他轉過頭,墨黑的瞳孔裏閃過意外,“姝月,你怎麼在這?”
一旁的沈琴琴聞聲回頭,果然皺著眉:“這還用問?肯定是跟蹤咱倆來的唄!”
她輕嗤:“學人精!”
霍煜昭雖然沒多說一句,但冷淡的態度像毒針一樣狠狠往沈姝月心裏鑽。
她的手攥成一團,垂下眼眸,“姐姐......姐夫,你們誤會了,我隻是有事找彭團長。”
聽見稱呼,沈琴琴率先投來詫異的視線。
就連霍煜昭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從他把沈姝月接來沈家開始,她從未叫過她一句“哥哥”,更逞論“姐夫”這種稱呼,他眸光深邃,“確定留在省城舞蹈團了?”
沈姝月沉默了,她不擅長撒謊,可也不知該如何說起自己要離開這件事。
就是這一愣神的時間,沈琴琴已經奚落出聲,“我看她夠嗆,沒準是文化分不夠,來這走後門來了,真丟人!”
沈琴琴一貫刻薄,沈姝月早就麻木了。
反倒是霍煜昭收回自己的目光,開口:“我們還有事要辦,要不你等一會,稍後我送你們一起回去。”
沈姝月搖頭,“不用了,我先走了。”
說完,她轉身平靜離開。
倒是霍煜昭抬眸看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是他的錯覺嗎?
總覺得沈姝月哪裏不一樣了。
沈姝月自然不知霍煜昭的想法,一坐上公交車就開始睡覺補眠。
“哐!”
隨著一陣劇烈的碰撞聲傳來,沈姝月直接撞上前座的車板,鮮血傾湧,很快就染紅了她的衣裙。
人倒黴起來,連車禍都不能幸免。
等去醫院包紮完,沈姝月頭裹著紗布趕回家時,天已經黑了。
沈家燈火通明。
沈琴琴坐在沙發上正繪聲繪色地說著什麼,逗得沈父沈母哈哈大笑。
他們完全沒注意到沈姝月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歡樂裏。
直到保姆叫了一句“小月”,他們才被驚動。
幾人臉上神色各異,剛才的溫馨霎時間蕩然無存。
沈父向來威嚴,衝著沈姝月劈頭蓋臉的責罵,“你去哪鬼混了?現在才回家!”
沈母也難掩嫌棄:“姝月,媽媽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進門要敲門,你來這裏也很多年了,怎麼還和鄉下人一樣沒家教。”
沈姝月扯了扯唇,隻淡淡地回應,“我敲門了,是你們沒聽見。而且,我是受傷去醫院才耽誤了些時間,沒有鬼混。”
聞言,沈父沈母這才驚疑地發現沈姝月頭上的紗布和身上的血跡。
兩人眉頭皺得更深,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這麼多人出門,怎麼就偏偏是你受傷?你就不能和你姐姐一樣讓人省省心嗎?”
沈姝月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視了一圈,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們對自己又何曾上過心呢?
在他們眼裏,不管沈琴琴做什麼都是對的,而她,就算受傷也是錯的。
就因為她沒有養在她們身邊嗎?
但話到嘴邊,她突然失去了開口的力氣。
反而是沈琴琴一反常態叫住了她,“月月,明天我朋友生日,你和我一起去吧。”
傷口隱隱作痛,沈姝月連敷衍的力氣都沒有,“我要休息,去不了。”
沈琴琴清秀的麵容上,小鹿似的眼神眨了眨:“可是我已經答應了朋友,會帶著妹妹一起去的。”
和下午的盛氣淩人判若兩人。
這些年,沈姝月早就看夠了她的偽裝,“那是你的事。”
幾乎是同時,沈琴琴眼裏蓄滿了淚水,“月月,你是不是怪我搶走了爸爸媽媽?還是因為阿煜?”
這下沈父沈母徹底坐不住了,沈母衝上來將沈琴琴心疼地護在懷裏,“好孩子,不怪你。就算沒有你,她也配不上阿煜。”
沈父陰沉著臉:“沈姝月!你是不是想讓大家都知道你們姐妹不和?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這樣報答的?”
“總之,明天你必須去!”
沈父一錘定音,沒再給沈姝月反駁的餘地,她指甲掐了掐手掌心,又很快鬆開。
這一刻,沈姝月再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隻是個外人。
幸好下個月以後,她再也不用為這些事煩惱了。
不過有一點他們說得沒錯,沈家確實生養了她。
所以,在她走之前,她會把這些年用的錢還上。
沈姝月疲憊地回到房間,將記賬本翻開,她在沈家住的這些年,每筆費用都有記錄下來,還有些無法計算的隱形資產,她隻能自己估值,很快就得出一個總數。
緊接著她整理了這幾年來參加各種舞蹈比賽得到的獎金、糧票,還有一箱子的獎品和獎牌。
賣掉這些,加上下鄉的高額津貼,應該就夠了。
打定主意後,沈姝月將東西都收拾妥當,隻等著找機會出手。
一夜無夢。
等第二日她從房間出來時,一下就看見沈琴琴笑意盈盈地依偎在霍煜昭身旁,而霍煜昭正在給她切芒果。
他的手很好看,握住刀柄,在果皮纖維中靈活遊走,就像在操作一台嚴謹精密的手術,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做完這些,似乎是擔心果肉太涼,他又貼心地放進玻璃罐中,隔水加熱後才送到沈琴琴嘴邊。
看著兩人親密的畫麵,沈姝月突然想到每逢霍煜昭生日,她總是竭盡所能地為他準備驚喜。
有石英表,集郵冊,鋼筆,音樂盒......這些他通通沒收,幾個月前卻突然找到她說想要一份禮物——一遝水果票。
那是所有舞蹈生夢寐以求的比賽,高手雲集,為了拿下獎品,她集訓了三個月,腰傷複發,幸好最後有驚無險地拿下冠軍,才能把那遝票送到他手中。
原來,他是要拿來討沈琴琴的歡心。
沈姝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大概是因為離開的日子近在眼前,她竟沒有像從前那般心痛,隻默默收回視線,徑直從她們麵前走過。
霍煜昭很不習慣她這幅安靜的模樣,暗自蹙眉,總覺得有什麼事失去了掌控,忍不住出聲叫住她。
“沈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