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舒蘊透過車窗,看見十字路那家化妝品店門前換上了陳誠的人形立牌,兩個女孩正舉著手機與立牌上的陳誠合照。
有裝飾浪漫的婚車宛如長龍般從立牌前駛過。
舒蘊不禁聯想到她和陳誠的初見。
那是在大學室友的婚宴上。
當時的她身穿伴娘裙,從婚車裏出來時,沒注意被車門夾住的裙邊。
隨著短促的哢嚓聲,舒蘊感到後腰一涼。
淺粉的內褲花邊暴露在裙身開裂處。
周圍都是人,舒蘊紅著臉,手忙腳亂地去捂後腰,就在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的時候,一件寬大的西服突然搭在她肩上。
舒蘊攏著領口,回頭便撞進了一雙極為動人的眼眸。
自此淪陷。
那天他們交換了聯係方式,三個月後,確立了戀愛關係。
舒蘊回憶著和陳誠的過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別墅區。
陳誠爆火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一家人換了房子,他們從擁擠吵鬧的出租屋搬到了安靜的城郊。
搬過來的第一天,陳誠還請了兩個保姆,並告訴舒蘊以後不用再熬夜畫畫,讓她安心照顧朵朵和陳母。
舒蘊下車後,遠遠看見路邊停了一輛垃圾車,陳母和保姆正將幾個疊放好的紙箱遞給垃圾處理員。
直到兩隻畫筆從紙箱縫隙裏劃落,舒蘊這才猛地反應過來。
她們扔的竟然是自己的畫具!
“媽!”
舒蘊不可置信,大喊了一聲,朝垃圾車飛奔過去,可她腿上有傷,等她跑過去時,垃圾車已經開走了。
舒蘊還想追,被兩個保姆左右拉住。
陳母笑著數落她:“跑這麼快不怕摔了啊,我們扔個垃圾而已,你這麼大驚小怪做什麼?”
“你們憑什麼擅自扔我東西?!憑什麼!”
舒蘊忍不住吼出聲,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去了一趟醫院,自己的家當就被當成垃圾給扔了。
她推開過來扶自己的保姆,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陳母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蘊蘊,你這叫什麼話,那些沒用的東西扔了就扔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家阿誠,你現在能住進別墅,當個富太太?”
陳母本就沒什麼文化,往常意見不合時被她數落,舒蘊並不當回事,但最近發生的一切,讓她再難忍下去。
“那媽你怎麼不想想,當初不靠著我這些沒用的東西,沒有我豁出自己支撐阿誠,你兒子能有今天?!”
當初陳誠還籍籍無名的時候,陳母又因為腦梗住院,家裏緊巴得連舒蘊買衛生巾都要猶豫,陳誠甚至已經考慮放棄演嗎夢員,是舒蘊及時勸住了他。
她出去找了份臨時工,白天上班,晚上熬夜畫畫接商單。
陪伴她渡過最艱難日子的正是這一隻隻畫筆。
可她萬萬沒想到,如今苦盡甘來,他們竟覺得她的東西礙眼,容不得了。
舒蘊情緒越發激動:“你們現在可以一聲不吭扔我東西,那是不是以後也可以一聲不吭把我掃地出門?!”
“行行行,我一個老婆子說不過你,你能耐行了吧,是我們娘兒倆拖累了你行了吧!”
陳母自知不占理,便又開始陰陽怪氣。
舒蘊隻覺得可悲可笑,無意跟她爭辯,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晚上,舒蘊翻來覆去睡不著,打開微博,一眼就看到好幾個關於那檔戀綜的話題掛在熱搜上。
其中一個熱度持續上升的,是由粉絲製作剪輯的視頻。
#誠瑤夫婦的心動瞬間#
封麵是陳誠背著崴了腳的方瑤行走在草原上的畫麵。
藍天白雲作背景,遠處還有靜靜吃草的羊群。
鏡頭拍得十分唯美,兩人臉上帶著甜蜜笑意,方瑤的手親密地勾著陳誠的脖頸,頭上戴著花環,連頭發絲都閃細碎的光。
舒蘊很喜歡草原,父母過世前,每年都會帶去草原度假騎馬。
後來陳誠看出她對草原的向往,以為她沒去過,便拉著她的手,許諾的話說得十分動人。
他說,以後要陪舒蘊去世界上所有的草原上打滾撒歡,直到舒蘊生厭為止。
舒蘊最終沒有勇氣點開視頻,她關了手機,縮進被子裏。
她做了個夢。
在夢裏,她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綠原上,恍惚間,她看到了爸媽的影子,他們牽著手漫步在無盡的綠色裏。
舒蘊激動不已,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拚了命一般追上去,但不管她怎麼努力,始終追不上那兩道人影。
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越走越遠。
淩晨兩點,舒蘊被一通電話吵醒,醒來時枕頭已經濕了大半。
舒蘊剛按下接聽鍵,電話裏立刻傳來陳誠的質問聲。
“你跟媽吵架了?”
麵對陳誠的興師問罪,舒蘊啞著嗓子說:“嗯,她沒經過我同意扔我東西,我還不能說兩句?”
陳誠聲音裏透著煩躁:“不就是些用舊的顏料和筆嗎?扔了就扔了,又不是買不到,你至於為了這麼點小事和她鬧嗎?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高血壓,就不能遷就遷就她?”
舒蘊笑了:“遷就?這幾年我遷就你們母子倆的地方還少嗎?”
當初她租的房子,他媽要求住進來,她沒有意見,他媽腿腳不好,又患有高血壓,要她定期跑醫院給她開藥,她也沒意見。
後來他媽整天在家裏指手畫腳管天管地,她哪怕再不高興,也沒在他麵前說過他媽半句不是。
這幾年她努力不去計較,努力做好一個妻子,為的還不是成全陳誠的追逐夢想的權利,不為身後事煩憂。
怎麼到頭來,偏偏成了她的不是?
陳誠被嗆得卡了殼,半晌才語氣一軟:“蘊蘊,你知道的,我媽一個人含辛茹苦把我帶大不容易......”
又是熟悉的說辭,一句“我媽不容易”仿佛成了一道萬能的免罪金牌。
“所以呢?”舒蘊打斷他,“所以我就活該圍著你們母子轉,活該變成那隻拉磨的驢,對嗎?”
“舒蘊你什麼意思?!我們陳家如今是短了你吃穿還是......”
不等陳誠說完,舒蘊便砸了電話。
她累了。
她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