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陸司茗激動得沒忍住提高了音量,頭頂冷不丁地被人拍了一下。
“注意場合,別吵著奶奶了。”
陸司爵站在窗口,遮住了大片陽光。
陸司茗捂住頭,回頭看他,“哼,奶奶就喜歡我跟她說話,奶奶怎麼都不會覺得我吵的!”
天然的少女嬌憨,陸司茗就算說著無理取鬧的話,也會讓人覺著可愛。
薑知韻掩著唇淡淡笑了一下。
陸司爵的目光忽然從陸司茗身上移開,直直地朝她看過來。
薑知韻笑容一僵,立馬收了回去。
陸司爵眸子微眯,“既然有辦法,那就請薑小姐說說吧。”
薑知韻朝他微微點頭,絲毫不在意他語氣中的那點不悅。
“施針配以藥湯服用,通脈,補血,再通氣,不出三月,就可完全痊愈。”
陸司茗星星眼看著她,“知韻,你好厲害啊,這麼多醫生都沒有辦法,你把下脈就知道怎麼治了。”
陸司爵走進來,毫不留情地彈了下她的額頭,“你哪天被人騙去緬北我都不稀奇。”
他的話觸及到了薑知韻的知識盲區,但她聽出來了陸司爵的部分意思。
“陸先生懷疑我是騙人的?”
“那倒不是。”
陸司爵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今日還有時間,薑小姐不如直接開始你的療程。”
不愧是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人物,絲毫不拖泥帶水,直接讓薑知韻開始。
知道他是相信自己的,薑知韻收回了眼神,又變成了那個內斂溫潤的模樣,“能否麻煩陸先生差人準備幾樣東西?”
“說。”
薑知韻垂眉斂目,纖薄的羽睫投下陰影,眼尾微微下垂,顯得乖順,“我想要紙筆。”
正當陸司爵準備吩咐人的時候,她又補充了一句,“毛筆可以嗎?”
規矩是守著的,要求也提了,薑知韻苦鋼筆和中性筆已久,這次要寫的東西有點多,她不想在寫字上耗費時間。
陸司爵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把事情吩咐下去後,又問:“還有什麼要求嗎?陸家都可以滿足你。”
薑知韻心跳了一下,壓下了被引,誘的心思,不動聲色地說:“我會一並寫在紙上。”
陸司茗隻當她不好意思開口,站出來說:“知韻你現在是陸家的貴人,想要什麼就說,我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她看向陸司爵,“對吧,哥。”
“嗯,對。”陸司爵朝著薑知韻微微歪頭,意味不明地笑著,“直說就是,不用撒嬌。”
......
他說自己在撒嬌?
眼疾是病得治。
薑知韻不過是伏低做小討了個毛筆,怎麼就是撒嬌了?
看著陸司爵這張臉,她也沒勇氣撒嬌吧?
薑知韻隻敢暗暗腹誹,爭辯都不願做。
這種想象力豐富的人,她多說一句都是疑點。
她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又摸了摸賀老太太的脈。
“已經摸過了,還要再摸一遍嗎?”
陸司爵倒沒像上次一樣直接離開,反而饒有興味地站在一旁看著。
“多診診,總沒有錯處。”
“原來薑小姐生氣的時候就會裝作沒聽見。”
陸司爵忽然湊近,他對她鼻尖那顆小痣很好奇。
薑知韻立馬起身退後了兩步,“陸先生,請自......不好意思,我不習慣旁人靠我這般近。”
“沒事。”陸司爵直起身子,沒有戳穿這個明顯的謊言。
“若是我有唐突,薑小姐一定要說出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在何時就給我定了罪。”
薑知韻是真的有點怕他了。
明明她已經盡量遮掩自己的情緒,這人卻好像還是能將她一眼看穿。
薑知韻隻有裝作沒聽懂他的話,回道:“知道了,陸先生。”
陸司茗有點看不懂這一出了,“哥,知韻給你定了什麼罪?”
陸司爵好整以暇地看著薑知韻,她背脊發毛,微笑著回道:“沒有,陸先生是個好人。”
“好人?”陸司茗指著她哥,一臉不可置信,“他?你知不知道......”
陸司爵直接將她推出門外,“說話太大聲,吵著奶奶了。”
陸司茗:?
“哥,你將永遠失去我這個妹妹了。”
跟陸司茗打鬧的陸司爵沒有那一身駭人的壓迫感,薑知韻繃緊的心弦終於鬆了鬆。
傭人直接拿來一套筆墨紙硯,薑知韻定睛一瞧,嘴角都快壓不住了。
要說心裏不舒坦都是不可能的,但凡一個寫字的人瞧見這套筆墨,都會喜歡。
攤開在桌子上,還有人專門磨墨。
薑知韻沒有半分局促,提筆落字,行雲流水。
一張紙寫完,袖口都沾染了墨香。
韻味留長。
“這一張,是藥方,每隔半月都不一樣,一共六種,切記不要忘記按時更換,此外還有關於病人療愈期間的注意事項,以及後期恢複調理的方子。”
薑知韻說:“最後兩種藥方有幾位草藥難尋,希望你們能在此之前找到,不要耽誤療程。”
薑知韻死之前才跟過老醫師治療過此類病人,藥方是師父親自配出來的,方子傳給了她,薑知韻還記得清楚。
陸司茗看得非常認真,然後得出結論,“知韻的毛筆字寫得真好。”
陸司爵很聰明地交給陸家的私人醫生去辦了。
不管薑知韻要什麼,有多難找,他們陸家照單全收,並且一定辦成。
傭人點好蠟燭,放在薑知韻手邊,方便她隨時消毒。
第一次施針必然是難捱的,薑知韻必須全神貫注,一點神都不能走,一點力氣都不能鬆。
每根針的進入角度不同,插,入方式不同,深淺也不一,甚至連手腕的顫動頻率都是各有講究。
特別是在頭部這樣凶險的位置,更需萬分小心。
陸司茗不由地攥緊了拳頭,陸司爵在旁邊看不出什麼,隻不過神情比方才肅穆了許多。
施針中途是不允許打斷了,每隔十五分鐘,就要取下一些留針部位,而薑知韻又要上新針,稍有不慎,就會弄混。
陸司茗小聲對陸司爵說:“哥,我暈針了,這麼多地方,知韻是怎麼記清楚的啊?換我我肯定早就忘了。”
陸司爵斜看著她,“你能背下一篇課文都算好的了。”
陸司茗背不背得到另說,但這哥哥是真賤啊。
“你還不是比不上知韻,你肯定記不清這麼多針的位置。”
這回她終於能找到一個回擊陸司爵的點了。
或許是天生就有著無人能敵的自信,陸司爵一點沒被她攻擊到,“術業有專攻。”
倒是陸司茗深感挫敗。
摘針施針,莫約過了快五十分鐘,薑知韻才結束這一切。
她已經渾身是汗了。
用剛才的手帕擦去麵上的汗珠,薑知韻臉色有些發白,說話時盡量穩住聲音不要顫抖。
“這次施針結束,今晚就務必讓人把第一種藥湯煮過來給病人服下。”
“好的好的,知韻你快去休息會吧。”
回到客廳的時候,茶幾上的茶早就被傭人端下去了,此時又換了一盞,溫溫的熱氣剛好。
入口微苦,餘味無窮。
薑知韻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一抬眼,陸司爵坐在她對麵,大大咧咧敞開坐著,抱臂看著她。
“請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