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曉琳被她拉走,不知說了什麼。
總之醫生沒有請來,薑知韻依舊每日泡著自己的藥浴。
身上的傷口和紅腫都好得差不多了,一些陳年舊疤還在用她自己調製的膏藥每日敷著。
穿著半高領的盤扣長裙,其實什麼也看不出來。
薑家的夥食還算不錯,她吃出了點肉出來,凹進去的臉頰圓潤了許些。
加上這幾天作息規律,藥浴和中藥調理改善了麵黃的症狀,薑知韻原本姣好的五官底子徹底展現出來。
不用修理的柳葉細眉,薄薄的眼皮上一彎小褶,纖長的睫羽微微下垂,頗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挺翹的小鼻尖上一點痣,卻平白增添了不一樣的風情。
薑念慈一次吃飯時看見這樣的薑知韻,突然說了一句:“長得真像你媽媽。”
穆曉琳就是典型的江南水鄉的溫柔美人,書卷柔氣,是讓人看著舒服的長相。
薑念慈就是看中她這一點,才讓薑嶽與穆曉琳聯姻的。
而薑知韻的相貌更是青出於藍,綜合了父母五官的優點,甚至還有些神似薑念慈。
薑沐萱一聽就慌了。
長這麼大,她從未聽過別人說她長得像父母,她之前不在意,可是如今才知道,因為她根本就不是親生的!
薑念慈說薑知韻像穆曉琳,無疑是在她心上插了一刀。
薑沐萱第一次發現,自己有了比不上薑知韻的地方。
這張臉。
薑沐萱陰惻惻地偷偷看著,真是礙眼。
她長在薑知韻臉上,就是在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隻是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女。
她不允許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被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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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薑家實在太小,所有人都住在一個屋子裏,難免就會碰麵。
薑知韻習慣吃飯後走一走消食,轉角就遇見薑銘站在走廊一處小陽台說話。
不過隻有他一人。
薑知韻看著他手上拿著手機。
薑銘看了她一眼,繼續對著手機裏的人說:“你倒是什麼熱鬧都想湊,這種書都沒讀過的野孩子,跟她說話都費勁,我是被逼無奈,攤上這麼個大麻煩。
“你想來看就看,最好能幫我打下掩護,我真不想浪費時間來教她什麼規矩。”
他以為說點難聽的話薑知韻就會氣走,沒想到這人反倒湊了上來。
不似第一天的油膩臟汙,笑著說話的時候真以為她是個乖巧懂事的。
“哥哥,說好要親自教我的,怎麼又反悔了?”
薑知韻站在離薑銘一米外的距離,是很嫻靜的一種站姿,沒有現在很多人慣有的小動作和浮躁,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沉穩大氣。
但她說話的聲音卻有些委屈的意味,把電話那頭的人聽得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著薑銘直吼:“你這個哥哥當不好讓我來當,瞧把咱妹妹欺負的。”
話筒中漏出來一點含著電流的聲音,薑知韻聽後微微抿唇一笑。
繼續說道:“哥哥這般厭惡我,我也不便強求,這就去給奶奶說明此事,換個人來,才好不耽擱哥哥的寶貴時間。”
電話裏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繼續吼著:“換我來!換我來!”
薑銘煩躁地說了一聲“滾”,直接掛斷了電話。
薑知韻已經轉身走了。
方向是通往三樓的樓梯,薑念慈就在上麵。
薑銘兩步上去攔住了她。
“不用。”
“什麼不用?”
薑知韻看這人不知分寸地靠近,立馬不動聲色地退後了一段距離。
“是不用我去說,哥哥自己去說嗎?”
薑銘氣得想破口大罵,這人絕對是裝的,什麼無辜可憐,全都是她心機深沉的偽裝!
可是他不能,不能罵人也不能就這麼讓薑知韻去告狀。
他隻有咽下這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來,“不用換人,就我來。”
薑知韻抬眸看他,“哥哥不討厭我嗎?”
薑銘握緊拳頭,“不討厭。”
嗬嗬,真有意思。
薑知韻就喜歡看別人被她氣得要死卻不能對她做什麼的樣子。
兵不血刃,這也是贏的一種方法。
她一來這個家就看清楚了,這個家裏最大的是薑老太太,話語權都在她手上。
這與孝順長輩的感覺是不同的,所有人都看她臉色行事,仿佛一個沒做到位,就會失去什麼似的。
所以薑知韻並不在乎母親的虛偽,父親的沉默,哥哥的嫌棄和養女的挑釁。
隻要她牢牢抓住薑老太太,這些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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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知韻把薑銘折磨得夠嗆,終於到了周三。
陸家的車如約到了薑家門外,全家人站在門外送薑知韻上車,看起來像是在送女兒出嫁一般。
他們如此隆重,總讓薑知韻覺得陸家是什麼皇親國戚,愈發謹慎起來。
薑家到陸家還算有點距離,穿過鬧市區,到達了中心的一片中式園林。
周圍很遠的範圍內就加了圍欄,由警衛看守,儼然是一處鬧中取靜的大宅子。
薑知韻跟著人進去,裏麵的園林景致如畫,美得沁人心脾,她步子不自覺地放鬆,身心舒暢。
她隻去過一次禦花園,是參加皇後娘娘的百花宴,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好歹景致是賞到了。
這裏雖然比不過禦花園,但比之薑家要好上不止一點。
光是園子,就有薑家整片地那般大。
三進四跨的四合院,車子開不進去,所以走了許久。
薑知韻仿若回到了故鄉,直到進入主屋,看到那全屋智能科技的家電家具,才知自己早已身處異鄉。
“薑小姐,小姐還在換衣服,您在此稍等一會。”
傭人引她到沙發落座,沏好茶,安靜地站在一旁。
沒過一會,陸司茗就從屋子那邊跑出來。
“知韻,抱歉啊,剛才衣服被打濕了,耽誤了點世間。”
“沒事。”薑知韻站起身,“走吧,去看看病人的情況。”
陸司茗看著桌上還沒動的茶,“奶奶已經躺了這麼久了,也不差這一會,你坐了這麼久的車,先歇會吧。”
薑知韻搖搖頭,“茶還熱著,我去看看,回來再喝也不耽誤。”
陸司茗瞬間沒有那麼不好意思了,帶著薑知韻朝奶奶房間走去。
不知為何,這次隻有陸司茗,沒有看到上次車上的男人。
據薑知韻這幾日的了解,這人應當是陸司茗的哥哥,陸司爵,同時也是陸家目前的掌權人。
權勢滔天,怪不得說話做事是半點不顧及旁人感受,隨心所欲。
薑知韻跟著陸司茗來到老太太房間,傭人打開門的瞬間,就能聞道藥味中混著一種無法掩蓋的穢氣。
久臥床榻之人易氣血不暢,經絡阻凝,而這位又處昏迷之中,二便失,禁,味道是難免的。
不過陸家人照料得很好,氣味很淡,完全不像躺了半年之久的人。
薑知韻對陸家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老太太姓賀,賀歡霖,為人善良,樂觀開朗,平日就喜歡聽聽戲,逛逛園子,身處陸家漩渦,仍是一個簡單磊落的女子。
聽別人說可能不會信,但看陸司茗的樣子就能窺見一二。
薑知韻很敬佩她這種人,所以對她的突發意外也感到惋惜。
給賀老太太把脈的時候,房內所有人都不敢出氣,生怕影響到了薑知韻的診斷。
麵對他們的信任和尊重,薑知韻微微感動,畢竟來這個世界這麼久,她所需要的信任,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給的。
這一脈薑知韻診了很久,等她放下手時,掌心已經出了汗了。
傭人給她遞上一塊軟帕。
“謝謝。”
“知韻,我奶奶她,怎麼樣?”
薑知韻抬起頭朝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確實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