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安如今的傳聞在京城遍知,所有人知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如今她舅父下了大獄已,就經表明了陛下對其的態度,如此他也無需畢恭畢敬。
沈玉安雙手攥緊,“那能否寬宥一二,讓我進去見見衛將軍,隻需半刻鐘,半刻鐘就夠了......”
然,那人隻是雙眸瞥了她一眼,“沈姑娘,應當清楚該求的人並非我。”
沈玉安臉色頓然一白。
那人便帶著人馬轉身回了刑部內,關閉上了門扉。
柳衣氣急,“他們怎麼能這樣?尋日裏他們的莊大人見了姑娘都是畢恭畢敬的,今日居然還甩起臉色來了......”
沈玉安太清楚這變化的緣故。
沒了謝臨寒的庇佑,在旁人眼裏她什麼都不是。
她也十分清楚那人所說她要求之人是誰。
沈玉安呼吸沉了沉。
柳衣急的團團轉,“姑娘,現在怎麼辦啊。”
是啊......
怎麼辦......
沈玉安驟然笑了笑,眼睛卻湧動了無限的悲戚,她本想著至少這三年內不再見謝臨寒,讓時光抹平一切。
但似乎,有人不願意給她機會。
沈玉安吩咐車夫,“去皇城。”
柳衣的臉色驟然一變地看向了沈玉安,頓然反應過來,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
到了皇城,沈玉安本以為至少要費一番功夫,但似乎早有人候著,那太監微微一笑,“沈姑娘請隨咋家來。”
顯然一切都在謝臨寒的掌握之中。
他知道她在乎誰。
所以料定了沈玉安會來。
沈玉安跟隨著太監一路直達啟明殿,這裏是文武百官與皇帝議事的地方,那太監領到了沈玉安到門前,卻並沒有帶她進去。
太監雙眸含笑,“姑娘,我家主子說了,沈將軍的事情全憑姑娘誠心,沈姑娘心誠,陛下自然會見你。”
那一刻,柳衣臉色驟變,沈玉安也明白了此意。
她忽然想起了上次離開時,謝臨寒說——既如此,你便出宮吧,隻是以後莫要求著入宮才是。
原是在這裏等著。
沈玉安眼睫仿佛都跟著重了。
她清楚今日在這大殿前跪著,明日又有怎樣的風波。
但哪有如何。
她沒了母親,沒了阿姐。
不能再失去舅父。
太監本以為會看見沈玉安屈辱地眼神,如此也好去稟告那宮中的娘娘,誰知她隻是靜靜地垂眸隨即道了一聲,“玉安明白。”
旋即在柳衣的攙扶下,跪在了啟明殿前。
單薄削弱的身影迎著風,淺色的衣袍被吹得猶如一抹纏·綿的綢,她就那樣不屈不折地跪著,雙眼不見任何卑躬屈膝。
柳衣頓然胸口一陣悶痛,噗通一聲也跪在了旁邊。
“姑娘,柳衣陪你。”
沈玉安清淺一笑,緊緊握住了柳衣的手。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柳衣知道這兩個月來姑娘體重暴降,身體虧空,這樣的跪是屈辱地同時,更是傷身,可那能怎麼辦......難道真的不管將軍了嗎?
來往的官員紛紛目光流轉至沈玉安身上。
看到沈玉安的臉的同時又錯愕,又不敢多看,紛紛匆匆走到了啟明殿內。
誰能料到曾經被陛下捧在手心中的人,如今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屈辱折膝?
無人不暗歎一句,這伴君如伴虎,真是世事無常。
沈玉安閉眼忽略著那些目光。
自尊是最不重要的。
她隻要舅父好好的活著。
旁的她都不在乎。
沈玉安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隻見膝蓋之處傳來裂骨般的疼,臉上開始冒著細細地冷汗,若不是柳衣一直托起她的身子,恐怕她此刻已經暈倒。
她的眼皮變得沉重起來,而此時一道急匆地腳步聲而來。
她聽見那啟明殿的大門似乎被人打開,以為又是來往的官員。
可蒼白的臉一抬頭的瞬間,謝臨寒那張臉就落在了她的眼前。
滾燙的呼吸在她肺腑過了一遍,她立馬磕頭,“臣女沈玉安見過陛下。”
謝臨寒看著她屈下的身軀,麵色不善,“你......”
怎麼來了。
話說不出口。
沈玉安的聲音已經開口道,“臣女請求陛下為衛將軍徹查,還其一個公道,我舅父自幼時初蒙便跟隨外祖在軍中曆練,這十幾年立下大小軍功無數,願陛下看在我舅父勞苦功高的份上,還他一片清白。若陛下覺得我今日跪得不夠,我願再跪上三日......”
她強撐著痛意說著這番話。
謝臨寒的臉色卻越來越冷,“你覺得朕是因為你才汙蔑了衛將軍?”
沈玉安抿唇,“臣女不敢。”
謝臨寒看著沈玉安的臉,幾個月未見,他心情複雜萬千,如今他已經有了孩子,有了嬪妃,那日的氣話很重,但其實他已經決定放過她。
但今她自己前來,他本以為她是回心轉意。
誰知竟然覺得他是以權要挾的人。
謝臨寒雙眸冷淡至極,眼神沒了溫度,“衛將軍的事情已經證據確鑿,他的副將都親自指認,那賬本都已經送到了朕的跟前,縱然他軍功萬千,但貪墨軍餉此事朕也絕不姑息。”
那一字一句像是沉重的山砸在了沈玉安的臉上。
沈玉安呼吸緊迫,“不可能,舅父不是這種人。”
見她如此信任另一個人,謝臨寒胸口冒起了一股不滿,他頓然冷譏,“你怎知他就不是,鐵證如山,他也已經認罪。”
那一刻,沈玉安整個人神經驟然像是又根弦斷裂。
舅父認罪......
那幾個字在她胸口模糊了又模糊。
她不相信。
“舅父定然有他的苦衷,臣女求陛下再徹查一次。”沈玉安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了。
耳畔忽然傳來謝臨寒的一陣冷哂。
“原來你也會害怕......”
謝臨寒淡漠的聲音而出,雙眼靜靜地看著她,想起那日她離宮的決絕,與此刻形成鮮明的對比,原來她真的絲毫不在乎他。
黎娘說的沒錯。
謝臨寒看著沈玉安的臉,冷淡的像個陌生人,“沈姑娘,別忘記了,你與朕早就沒了關係,朕沒必要看在你的情分再徹查一次板上釘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