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好好照顧你主子。”他聲音叮囑而道,阿墨應聲。
他緩緩將目光落在了沈玉安的臉上,“你就這麼不願意留下來?”
沈玉安心頭像是劃過什麼,她睫毛翕張了一瞬,“陛下,我去意已決。”
謝臨寒轉動自己手腕的檀木珠串,壓低了自己眼裏的陰翳,“兩年前,出征在即,朕求你陪同,你不願,後來才有了黎娘。如今,為了你朕允諾黎娘生產之際離宮,你依舊不肯點頭。而現在黎娘跪下來求你,你也不願動搖。”
“沈玉安。”他叫了她的名字。
沈玉安眼睛望向了謝臨寒,隻見他冷得一笑,“朕在想,這些年你到底對朕有沒有一絲感情,曾經的歡喜是否都是你虛與委蛇的應對?”
那句質問,像是巴掌打在了沈玉安的臉上。
沈玉安感覺整個人像是被人抽空一般,她恍惚地看著謝臨寒。
他在質疑她的真心。
他竟然在質疑她的心......
沈玉安將所有情緒一並壓下,連同那淚花都壓了回去,“謝臨寒,我隻是不願違背自己,對你的喜歡永遠越不過我的底線,但凡今日換了一個人來,我都不會再相見,但偏偏是你,我明知道進宮恐怕會又是一番糾纏,我仍然選擇入宮。”
謝臨寒眼睛一瞬的冷,“朕為你妥協無數次,今朝隻讓你為朕妥協一次而已。”
他聲音變得有些偏執。
沈玉安靜默了一瞬過後,“你送我的東西我都留在屋內,應當是沒有遺漏的。”
這句話就是答案。
謝臨寒冷得一笑,“既如此,你便出宮吧,隻是以後莫要求著入宮才是。”
“滾吧——”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重話。
沈玉安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她知道,從今日起,謝臨寒不會再如從前一般了。
她不曾質疑過他的真心,但真心瞬息萬變。
她不想賭郎君的心意,所以注定了她和謝臨寒不會有結果
年少的情分到這裏也終於算是結束了。
“陛下,好疼......”黎娘嬌媚的聲音帶著痛苦的呻·吟。
謝臨寒轉身,這次他沒有顧及,直接雙手抱住了黎娘,“別怕——”聲音帶著溫柔。
黎娘點頭,便倚靠在他懷裏。
沈玉安看著那道離開的背影,鑽心刺骨的痛,直到他們徹底的離開,她忍住了叫會謝臨寒的衝動。
“求仁得仁。”她告訴自己。
柳衣傷心至極,“姑娘,你這又是何必,不就遂了那賤人的心意?”
沈玉安輕笑了一聲,“柳衣,你現在還沒看清嗎,無論我入不入宮,今日的這一幕遲早會發生,後宮的爭寵不斷,今日是一樁,等來日後宮充盈,又是樁樁件件。如今陛下對我有情,不罰我,但日後事多了,他隻會覺得我麻煩。真心易變,莫求真心。”
柳衣臉色白了幾分。
是啊,這才一個昭嬪就如此事多。
要不是昭嬪無礙,否則說不定陛下連一點情分都不顧了呢。
柳衣忽然有些慶幸姑娘的清醒,沒有點頭答應,要不然以後還真是風波不斷。
沈玉安擦去眼角的淚水,“走吧。”
柳衣點頭。
車馬出宮,沈玉安摸索著自己脖頸上的玉墜,這曾經是謝臨寒在她及笄之日送給她的,也是她唯一留下來他給的東西。
接下來來的兩個月,皇宮消息不斷。
比如昭嬪產子,生了一位小公主,陛下親賜名為“天賜”,封昭嬪為昭妃,那些質疑黎娘身份微賤的聲音,都漸漸淹沒。
又比如,陛下親自劃了一塊地給公主打造公主府。
再比如小公主的滿周宴,陛下親自為公主射了對大雁,眾人嗟歎陛下與昭嬪恩愛非常。
沈玉安在家閉門不出足足兩個月。
這兩個月她曾有過無數次的後悔,而在聽到皇宮內一次次的“好消息”後,又無比堅定的撐住了那段最難熬的時光。
那一刻“士之耽兮,由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終於具象化了。
沈玉安瘦了整整十斤,小臉幾乎掐尖似的。
柳衣強行將她帶出院子走在。
柳衣道,“姑娘,侯爺那日說要為你擇婿的事情,你也該答應了,爭取三年抱兩,莫要比那對‘狗男女’差了。”
自從那日出宮後,柳衣再也不勸她,而是把‘狗男女’代指皇宮那對夫婦。
沈玉安輕笑了兩聲,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冬季快到了。”
柳衣點頭。
“舅舅也應該要回京了吧?”
沈玉安的舅父鎮守邊塞,到了年關會回來半個月,自從母親去世後,沈玉安就越發想念舅舅。
舅舅是除去阿姐和阿母,在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柳衣眼睛亮了亮,“對哦!將軍要回來了,那豈不是又有炙羊肉吃了?”
沈玉安輕笑。
兩人走到了正堂,按照中旬的規矩,她需要向家中長輩請安。
可到了中堂,就見沈必臉色鐵青地站在那裏。
沈玉安微愣,“父親?”
沈必轉過身來,見是沈玉安,他眼眸複雜至極,“玉安來了?”
沈玉安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父親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必猶豫了許久,“玉安,你舅父在回京的路上被陛下扣押,罪名是貪汙軍餉和軍功,如今已經被押解去了刑部,恐怕生死難料。”
那一個瞬間,沈玉安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臉色煞白。
沈玉安前往刑部的路上,思緒紛雜。
舅舅從十二歲時就隨著外祖父四處征戰,十六歲時便一戰成名,這十年如一日的為國盡忠,又怎會淪為軍中碩鼠?
這些年旁人不知道,但她見過舅父的血,舅父的傷,見過舅父為報效祖國的滿腔抱負。
母親給她留下的不多,舅父算她位數不多真心相待的親人。
她......
絕不相信。
車馬停在了刑部,沈玉安表明身份過後,那看守的侍衛看了一眼沈玉安,旋即驟然咧嘴一笑,“抱歉了沈姑娘,如今莊大人正在麵聖,恐是見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