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顧雲山走後,陳兮沅和虞斯泓爆發了更激烈的爭吵。
顧雲山:“他跟你說什麼了?什麼話要貼耳朵說?”
陳兮沅:“沒什麼。”
顧雲山:“他是不是想幫你拿到新年那晚的演出權?竟然願意花雙倍價錢,他在炫耀他很有錢嗎?還是說你在他眼裏值這個價,他願意為了你一擲千金?”
陳兮沅:“你想象力可真豐富,人家跟我清清白白,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顧雲山:“那說明他心裏有鬼!跟梁伯山那句‘從此我不敢見觀音’沒區別!他想你,所以眼睛不敢看你。”
陳兮沅:“我跟他就見過兩麵,完全不熟,你不要再瞎編胡造了行嗎?”
顧雲山:“兩麵還不夠嗎?為什麼你剛離開沒一會兒他就眼巴巴地追過來......愛情都他媽是突然降臨的!10年的日久生情比不上1秒的一見鐘情!”
陳兮沅氣得起身就走,顧雲山攥緊她肩膀:“你去哪兒?”
陳兮沅賭氣道:“我去找虞斯泓!跟他玩一見鐘情!”
她不過是在開玩笑,卻讓顧雲山怒火攻心,一巴掌扇在她臉上:“蕩婦!”
陳兮沅呆呆定住,隔了很久才抬手捂住滾燙的臉頰。
這是她此生第一次挨打。
顧雲山這時也清醒了,他後悔不已:“對不起,沅沅,我剛才腦子一抽就......對不起,我打我自己給你賠罪。”
他啪啪啪扇自己耳光,焦急地盯著陳兮沅,期待她發怒,哭泣,或破涕為笑。
可陳兮沅麵色慘白,嘴角滲出血跡。
“沅沅!”顧雲山驚呆了,手忙腳亂地給陳兮沅擦血,可她口中的血越滲越多。
顧雲山以為她的血是自己打出來的,這一刻他連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陳兮沅平靜地扭過頭:“我沒事,你說得對,不愛了就應該離婚,我們沒有簽婚前協議,理論上你的財產我要分走一半,但我不稀罕錢,也不逼你拿出蘭心音樂廳了,我隻要你許給我的那兩個劇院的演奏權。”
“我從來沒有想過離婚,我說離婚是因為氣急了,口不擇言,我現在很後悔,沅沅,真的,我後悔得恨不得殺了自己......”顧雲山差點要給陳兮沅跪下。
陳兮沅決然離開。
之後幾天她都沒有回家,白天在公園練琴,晚上在酒店休息。
顧雲山的人四處尋找她,她拒絕跟他們回去。
除夕那天,她走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所有人都喜氣盈腮,隻有她孤苦伶仃。
她在街邊小攤裏,看到了和她一樣孤苦的人。
是王姐。
王姐9歲的女兒正在醫院接受化療,她為了攢錢給她治病,大雪天還在堅持賣豬肉。
今天她女兒發熱,她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到女兒身邊。
但過年這天顧客多,一天能掙到平時三天的錢,女兒的化療費全靠王姐一個人硬撐著。
她需要錢。
陳兮沅沒怎麼猶豫,就說:“我來吧,我幫你賣豬肉,你去醫院陪女兒。”
古有文君當壚賣酒,風雅無邊,如今陳兮沅當街買豬肉,隻剩下落魄與庸俗。
她把自己身上的現金都放進王姐的收錢的鐵盒子裏,然後認認真真洗手切肉。
路人紛紛扭頭瞅她,有種林黛玉假扮鄭屠戶的奇異感。
她隻碰過琴棋書畫的芊芊玉手被肮臟豬血浸染,連頭發絲仿佛都醃入了油膩氣息。
這一刻她忍不住眼眶發酸,胃部隱隱作痛,心更痛。
七年前父母還在時,她是富家小姐,現在卻混得生不如死。
一輛少見的豪車無聲無息滑過,全黑的車身低調中暗隱奢華,陳兮沅認出這是勞斯萊斯,她曾在外國電影裏見過。
副駕座的車窗降下,露出孟珊珊豔光四射的臉:“喲,陳小姐?你不拉二胡了,改賣豬肉了?真叫人大開眼界啊。”
陳兮沅此刻和孟珊珊有雲泥之別。
她被風吹得臉色發青,在街邊賣豬肉,像個破落戶。
而孟珊珊金尊玉貴,即將在全城最大的音樂廳舉辦演奏會,坐在豪車裏,車內散發昂貴的檀香味。
檀香?
陳兮沅目光輕移,果然看到駕駛座上的人,是虞斯泓。
他正視前方,側顏硬淨冷厲,對陳兮沅視而不見。
陳兮沅內心升騰起羞慚與自卑。
孟珊珊的挑釁讓她覺得幼稚可笑,虞斯泓的視而不見才是最高級別的輕蔑。
仿佛他覺得看自己一眼就會臟了眼睛一般。
勞斯萊斯很快開走,孟珊珊的嘲笑聲隨風傳來:“收攤後來看我的音樂會啊,哦,不行,你賣一天豬肉賺來的錢,恐怕連最後排的票都買不起,哈哈哈......”
陳兮沅對他們憎惡至極。
有錢就了不起嗎?地位尊貴就了不起嗎?反正都會死......陳兮沅腦海裏的憤懣戛然而止。
她悲哀地想,至少在生死麵前,她已經輸了。
她一敗塗地,毫無勝算。
陳兮沅低下頭,默默賣完豬肉,幫王姐收攤,此時已經臨近傍晚,忽然有人攔住她:“陳小姐,煩請您今晚去蘭心音樂廳救場。”
陳兮沅認出此人是虞斯泓的下屬,她問:“救什麼場?你在說什麼?”
那下屬淺笑道:“孟珊珊小姐下午飲酒過量,現在醉得不省人事,虞總的意思是——您替她出席音樂會。
他相信以您的天賦,演奏曲目表中既定的小提琴曲不成問題,然後您可以再演奏三支素琴曲,他會為此支付您豐厚報酬......”
陳兮沅被這天降的好事砸得暈乎乎的:“那......那顧雲山知道這事嗎?”
下屬彬彬有禮道:“孟珊珊小姐不能登場,您是最有資格替代她的人,而且虞總會彌補所有損失。顧雲山別無選擇,隻能答應虞總的建議,不過,虞總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陳兮沅急忙問。
下屬說:“他的條件是——您跟顧雲山先生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