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他眼中含著淚，看來是已經醒了一陣子。

病房門大開著，所以我剛剛卑微乞求著陸清顏的模樣通通落入了父親的眼中。

我忙走過去，握住他曾經溫暖有力的手。

病痛的折磨讓他瘦得不成人樣，臉色灰白，眼中更是帶著絕望。

「城秋，咱不治了，我想回家了，我想看看你媽，我想她了，最後一點時光讓我不要那麼痛苦了。」

他心存死誌。

我拚命搖著頭，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不。

他費力地抬手摸上我的臉頰。

「是我拖累了你，爸怎麼這麼沒用。」

他與我沒有半分血緣關係，但是卻比有血緣關係還要感情深。

當初親生父親將我和母親拋棄，母親尋找到了早已在黎城中成家立業的親生父親。

她沒有討要說法，獨自撫養我。

後來她與普通公務員的繼父相識相戀。

10歲那年，我擁有了自己的父親。

他給了我夢寐以求的父愛。

在那之後我再也不是沒爹的孩子。

如果不是我為了來黎城找鋼琴大師上課，我也不會遇見陸清顏，更不會遇見奪走我母親生命的顧霆深。

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死死咬著嘴唇，硬生生咬出了血。

父親心疼地抓著我的手。

「這麼疼，你怎麼受得了的？我的孩子你吃了太多苦，就連你最後的願望都難以實現了。」

他看向我身後的罪魁禍首陸清顏。

皺著眉頭，用盡全身力氣求她。

「是我這兒子不識好歹，我拉下這張老臉，求你放過他，放他一條生路，他視為生命的鋼琴再也碰不了了，你還想怎麼懲罰他？難道想要親自要了他的命你才罷休嗎？」

父親情緒激動，渾身顫抖，此時的憤怒卻顯得如此無力。

陸清顏在聽到鋼琴兩個字後便蒼白了臉。

她看向我扭曲醜陋骨頭露在外麵，帶著鮮血的右手。

想要上前觸碰，卻被我一把推開。

她的心裏空落落的，仿佛隨時會失去什麼東西般。

「對不起，我忘了，我這就帶你去看手，你的手一定可以治好的。」

我低頭沉默不語，心中再無對她的半分期待。

見我如此，她著急地看向我，蹲在我身邊。

「你乖乖去治手。」

她看向父親，忙拿出手機。

「我有辦法，我有辦法找到腎源，我這就聯係，一定可以救你父親的。」

我坐在原地不願動。

「我再也不相信你說出的任何一個字了。」

父親拉著我，艱難地勾起一抹笑。

那笑容中包含了濃濃的不舍，但還是故作輕鬆。

「你去治手，爸爸才放心，你也不想讓爸爸擔心吧？你的手這樣我心疼。」

「城秋，咱們治好了病，就去看你媽媽，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我老婆了。」

父親笑著，我卻沒有勇氣告訴他母親的骨灰已經毀了。

被我身後這個口口聲聲說要救我的人。

明明沒有說訣別的話，但我卻感覺到了訣別的味道。

心提到嗓子眼，但還是跟著陸清顏去骨科，隻要快快治好我的手，陸清顏就幫我父親找腎源。

我與她一路無話。

醫生告訴我，因為拖的時間太久了，完全治好也隻能夠日常生活。

我的心墜入穀底。

平常在外人麵前都不怎麼願意牽我手的陸清顏，這次卻毫不避諱地摟住我的胳膊。

「沒關係的，我會再給你找更好的大夫，你的手一定會好。」

「而且，我會愛你一輩子。」

她十分認真地看著我。

我以為我心中會有悸動，但發現一絲漣漪都沒有。

剛走到住院部樓下，突然，一個人影自六樓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