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雅間獨坐良久。
目光落在右手那枚戒上,怔怔出神。
我是何時察覺陸子瀟異樣的?
說來可笑,便是昨日。
就在昨日,柳依依竟遣人捎來一張字條。
字條上語氣衝撞:“姐姐安好?聽聞姐姐無意科舉,可曾為陸子瀟前程想過?”
“此時擾他,可知耽誤他多少溫書功夫?!”
我心下生疑,問那送信的小廝:“此信何人所書?”
小廝支吾半晌,隻複述一句傳話:“送信之人說,‘姑娘不必管奴是誰,隻消知道,比起姑娘這未過門的夫人,奴家自覺,更有資格伴在陸子瀟身側!’”
這般挑釁,倒像是柳依依的手筆。
隨信還附了幾幅速寫小像,畫中人眉眼模糊,卻處處透著陸子瀟的影子。
雨天路上,陸子瀟以外衫為她遮雨的手腕。
燈下講學,陸子瀟湊近時露出的半邊下頜與頸項。
更有一幅,是陸子瀟俯身為女子穿鞋的背影。
畫的角落,隱約可見客棧床幃的一角。
小像下題著一行小字:“我的聽話小郎君,溫書之外,亦有他用~”
我隻覺眼前驟然發黑,險些栽倒在地。
扶住桌沿站穩,胃裏卻已是翻江倒海,忍不住幹嘔起來。
畫中雖未露全臉,可我與陸子瀟相識近二十載,他的一舉一動,又豈會認錯!
我強壓下心頭悸動,將那些小像細細收好。
心底有個聲音在嘶喊,不甘心。
至少,我要親口問問陸子瀟,這些究竟是真是假!
可如今......
申時早已過了。
陸子瀟,也早就走了。
似乎,已不必再問。
原來背棄,並非一個結果,而是情分崩塌的一瞬。
本還有一事,想今日告知於他。
柳依依道我無意科舉。
可她不知,就在前幾日,我已得了舉薦,入了國子監。
夜已深沉,陸子瀟卻遣人送來信箋。
隨信來的,還有一盒糕點。
是我素日最愛的那家鋪子做的蓮蓉酥。
信上寫著:“婉婉,今日未能陪你聽戲,實屬無奈。”
“過些時日,待我課業稍緩,定陪你去江南賞景,可好?”
陸子瀟,他什麼都記得,什麼都知道。
可就是這樣的人,還是負了我。
為何?究竟為何?
心頭的不甘與憤懣翻湧,我迫切地想要一個緣由。
我喚來心腹,急尋顧雲溪。
他與我、與陸子瀟皆是總角之交。
見到他時,我隻平靜問了一句:
“顧雲溪,你說,一個人好端端的,怎會突然行差踏錯至此?”
那邊靜默了片刻,隨即遞來一張紙。
上麵是謄抄的幾句對話。
他隻道:“不知你說的是誰,但這字句,我早想讓你知曉。”
我怔怔展開,是顧雲溪與陸子瀟的筆談。
顧雲溪問:“昨日見你同一個女子進了城南客棧?”
陸子瀟語氣詫異:“你看錯了罷?我並未......”
顧雲溪:“......”
顧雲溪又寫:“少糊弄我,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隔了好一會兒。
陸子瀟才回:“唉,我知我不該。”
“可你不知,我與婉婉......如今情分已淡,恰如止水,再無波瀾。”
手中紙箋倏然飄落。
心口一陣劇痛,幾乎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