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她的聲音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我聽不清。
直到一聲怒喝驟然炸開——
“你在幹什麼!”
我頭皮一鬆,整個人向前栽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煙草味和洗衣粉的氣息包裹住我——是我爸。
他的手臂緊緊環著我,像一堵牆,把我擋在身後。
我媽的表情眼神閃爍,聲音大了幾分用來壯氣勢:“老張,你聽我說,這孩子她——”
“別說了。”我爸的聲音低沉而冷硬,忍著怒氣。
他低頭看我,眉頭緊鎖:“疼不疼?”
我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隻能微弱地點頭。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
“走,去醫院。”他一把將我抱起,大步離開人群。
我媽將我爸直接抱著我離開,在後麵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張建國!你今天敢走試試!”
她踩著高跟鞋追了幾步,“當初我為了生她差點難產死了,今天你竟然站在那個小賤人那邊?”
我爸的腳步頓了頓,我感覺到他抱著我的手臂瞬間繃緊。
但下一秒,他把我往懷裏護得更緊,繼續往前走。
“你聾了嗎?!”我聽見我媽抄起什麼東西砸過來的破空聲,“窩囊廢!當初要不是我家幫你調動工作,你現在還在鄉下吃土呢!現在裝什麼慈父?她勾引人你不管,當小三你不管,是不是非要等她出去賣了你才......”
後麵的我聽不清了,我爸大步向前,將輕輕把我的頭按在他肩膀上,不讓我回頭看。
到了醫院,四五個小時過去,我仍然緩不過神來。
醫生給我處理傷口時,我像個木偶一樣任由擺布。
我爸一直坐在旁邊,握著我的手,指節發白。他沒問我發生了什麼,隻是沉默地聽著醫生交代注意事項。
直到病房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爸。”我嗓子啞得厲害,“我想去住校。”
還有一年高考,那是我唯一能逃離她的方式。
我爸動作一頓,抬眼看向我。我知道,他大概已經從鄰居那裏聽說了大部分事情,但他什麼都沒問,隻是長久地沉默著。
最後,他點了點頭:“好。”
我爸幫我回家收了行李,回到學校,我終於覺得自己能喘口氣。
這樣的日子隻持續了一周。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班上傳起了風言風語。
那天路人的視頻被發到了網上,雖然很快被刪除,但截圖和片段還是流傳開來。
有人認出了我,在課間竊竊私語,眼神裏帶著探究和譏諷。
“聽說她媽當街罵她勾引人......”
“真的假的?平時看著挺乖的啊......”
“知人知麵不知心唄。”
我低著頭快步走過走廊,逼迫自己不去聽。
小琪在午休時拉住我,眉頭緊皺:“你還好嗎?”
我扯出一個笑,喉嚨發緊:“沒事,我媽......她那天情緒不太對。”
“可網上那些——”
“過兩天他們就忘了。”我打斷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小琪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我扯出一個笑,他們過兩天就忘了。
熬過去就好了。
高考就好了。
上了大學就好了。
可周一早晨,我剛進教室,班主任就站在門口,臉色凝重:“張小雨,來辦公室一趟。”
我的心猛地一沉。
推開辦公室的門,我媽正坐在裏麵,翹著腿,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桌麵。
一見到我,她猛地站起來,幾步衝到我麵前,一把扯住我的耳朵——
“教訓你幾句,就敢攛掇你爸讓你住校?!”她尖利的聲音刺得我耳膜生疼,“你爸還停了老娘的生活費!你真是長本事了啊!”
我疼得眼前發黑,卻不敢掙紮,不然隻會惹來更大的懲罰。
班主任急忙上前阻攔:“小雨媽媽,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我媽冷笑一聲,手上的力道更重,“我和她爸結婚20多年,他從來沒動過我的卡!現在為了這個小賤人,竟然停了我的錢!”
她猛地鬆開我的耳朵,轉而一把掐住我的下巴,逼我抬頭看她:“你說,你是不是在學校勾引人不夠,還想肖想你爸?!”
辦公室裏瞬間安靜。
班主任的臉色變了,其他老師也紛紛抬頭,震驚地看過來。
我小聲的哭著:“對不起媽…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沒有?!”她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蹌著撞上身後的文件櫃,脊背生疼,“那你爸為什麼突然對你這麼好?啊?他以前管過你嗎?!”
她越說越激動,眼眶發紅:“我就知道!你從小就會裝可憐!現在連你爸都被你騙了!”
“為了生你老娘都差點死了,你就是這麼報答你媽的嗎!”
班主任終於反應過來,上前擋在我和我媽中間:“小雨媽媽!這裏是學校!請您冷靜!”
我媽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卻死死釘在我身上,像在看一個仇人。
“你最好一輩子都別回我家,不然看我怎麼整死你!”
我靠著文件櫃,渾身發抖,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