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趕往醫院,卻看到本該在工作的丈夫正和醫生交談:
“陸總,您女兒傷勢嚴重,請問是先搶救還是先骨髓配型?”
“先配型!機不可失,我的寶貝女兒可不能再等了!”
我聽得一頭霧水,直到看見另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過來抱住丈夫的腿,嬌滴滴問:
“爸爸,我已經聽你的話把佑佑推下去了,這次我有救了嗎?”
那是佑佑的幼兒園同學,一個身患白血病的孩子。
我如墜冰窖,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1
淚水模糊了眼眶,氤氳的視線裏,陸凜把那個小女孩抱起來,柔聲道:
“爸爸肯定會救活你的,放心。”
一道柔若無骨的身影趕來,依偎在父女身邊。
“受傷的那個也是你的女兒,你不會怪咱們明珠吧?”
陸凜皺了下眉,毫不在乎地說:
“我就是特意讓明珠推她的,她媽媽把她看得太緊了,我不好下手,隻能委屈明珠臟了手,這才有來醫院配型的機會。”
“當初就是為了救明珠,想要一份親兄妹的臍帶血,又不想再讓你受懷孕的苦,才停了藥讓薑夏把她生下來的。說到底她還得感謝明珠呢,要不然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
“我最愛的人隻有你,最心疼的女兒也隻有明珠。”
女人轉過頭來,我這才看清她的臉。
是言玥,陸凜的青梅竹馬,娛樂圈炙手可熱的女明星。
言玥抹了抹眼淚,喃喃道:
“唉,我可憐的明珠,病情複發又要受骨髓移植的苦。”
二人抱著孩子緊緊相擁,看上去是多麼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我呢?和他合法結婚六年,育有一個可愛女兒的我,究竟算什麼?
淚水止不住地滑落,腦中不斷回響著他們的對話。
那個陸凜說可憐、一直帶回家的小女孩明珠竟然是他和言玥的私生女!
私生女患白血病,他心疼言玥懷孕,就讓我生下佑佑,隻為了那救命的臍帶血!
病情複發後,又將主意打到佑佑的脊髓上,指使私生女將我們的孩子推倒,隻為有機會瞞著我來醫院做配型!
怪不得…怪不得我婚後一年了怎麼也無法懷上孩子,問題就出在陸凜每晚端給我的那杯下了藥的牛奶上。
即便後來停了藥順利懷上佑佑,為了保胎我萬分小心,生她時甚至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還是落得個無法再孕的下場。
記憶裏每天哄我喝奶安睡的陸凜那溫柔的麵孔,逐漸變得扭曲猙獰起來…
我手抖得厲害,握在手心的手機順勢滑落。
掉落在地的動靜打斷了不遠處三人的溫存。
陸凜朝我看過來,臉上的柔情瞬間凝固。
他尷尬地從言玥臂彎中抽出手,支支吾吾說:
“老婆,你怎麼來了…”
我裝作沒看見,狠狠擦了把眼睛,聲音抖得厲害:
“老師給我打了電話,佑佑怎麼樣了?”
現在不是撕破臉皮的時機,更重要的是我的女兒。
陸凜有些難為情地朝我走近,身後言玥眼神凶狠,語氣卻裝得柔弱:
“佑佑媽媽,實在是我女兒不懂事…”
“夠了!現在我女兒的安危最要緊,如果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言玥捂嘴哭了,她的女兒明珠指著我嚷:
“壞女人!惹哭我媽媽!我要叫我爸爸揍你!”
我不想再和她們糾纏,直奔女兒所在的病房。
“現在馬上!搶救我的孩子!”
2
佑佑從急救室推回病房裏時,我看見她蒼白的臉龐。
她的頭上包著厚厚一層紗布,看起來是那麼脆弱可憐。
四歲的小姑娘,天真懵懂的年紀,卻要接受這麼殘酷的對待。
就連她的出生,都是她最引以為傲的爸爸的精心謀劃。
陸凜從背後圈住我,輕聲說:
“醫生說佑佑沒有大礙,可能需要住院一段時間,你別太擔心了。”
“至於那個推她的小女孩,我也和她媽媽溝通過了,她不是故意的,孩子嘛…打打鬧鬧的難免出現意外。”
他突如其來的示好,原來是為了不讓我追究責任。
我沒回應,隻問他:“為什麼不告訴我言玥的女兒和佑佑是同學?”
他抱住我的手一僵,心虛地說:
“我也是今天在醫院碰到才知道的,老婆,我怎麼會對你有所隱瞞呢?”
我態度冷淡,不再說話。
他訕訕鬆手,掖了掖佑佑的被子。
手機提示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他看了一眼屏幕,馬上起身,討好似地說:
“餓了吧?醫生說佑佑等會兒就會醒,我去給她買她最愛吃的奶黃包。”
等他走後,我悄悄跟在他身後,隻見他去了醫生的辦公室。
“我已經跟薑夏說了,佑佑需要住院,這段時間應該可以進行配型吧?”
“可以是可以,但佑佑身體狀況不太好,你確定要急著配型嗎?她…還挺可憐的,送過來時沒喊一聲痛,隻不停地叫爸爸。”
陸凜沉默了許久,最後沙啞著嗓音說:
“我會補償她們母女的。”
醫生歎了口氣:
“陸凜,我跟你相識多年,有些話我不得不勸你,薑夏那麼愛你,當初身體那麼虛弱也要拚了命生下孩子,你當真忍心?”
“夠了!”陸凜怒吼道:“當初是薑夏自己非要嫁給我,如果不是她在我失意時趁虛而入,可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難道她就沒有責任嗎?”
“我婚後才知言玥當初是被家裏逼婚,為了我離婚後又背負那麼多流言蜚語為我生下明珠,孩子出生就身體不好還被罵是野種,我對她們虧欠更多!”
“可偏偏她曾嫁的人是我族中堂哥,我爸媽絕不會允許她再進陸家門。等明珠康複了,我會認她當幹女兒,再把言玥送出國,每年去看看她。薑夏和佑佑,她們什麼都不會知道,從此我會做最好的丈夫和爸爸,用餘生來彌補她們。”
他痛苦地閉上眼,仿佛做了個多麼沉重的決定。
見他準備離開,我趕緊回到病房。
腦中卻還是混亂的,仿佛被一把錘子重重地擊打。
我和陸凜是商業聯姻。
那年我剛從海外畢業歸國,在一場宴會上認識了陸凜。
彼時的陸家正處在奪權之戰,陸凜和他父親落了下風,被排擠打壓,導致他看上去頗有幾分落魄少爺的頹廢感。
我扭傷腳時,旁邊圍了一群男人噓寒問暖,隻有他蹲了下來,替我細細揉捏腳踝。
所以在決定聯姻對象時,我毫不猶豫選擇了他。
後來我從旁人口中得知,他曾有一個情投意合的小青梅,在他落難時毫不猶豫另嫁。
可我不介意,因為他那段時間對我太好了。
會兼職攢錢送我玫瑰,會淩晨四點起來為我煲湯,會把我們的照片貼在手機背後。
我原以為,這些體現在細節裏的愛不可能出錯。
可如今卻說是我趁虛而入?
仔細想想,玫瑰很久沒送了,湯也許久沒煲,照片…又是從什麼時候撕掉的呢?
想起來了,是結婚一個月後。
他參加完同學聚會,失魂落魄地回家,嘴裏嚷嚷著“一切都太晚了”。
或許從那時,他和言玥就已經勾搭上了吧。
我點開班級群裏發過的學生信息,一個醒目的名字出現在視野中——陸明珠。
再看出生年月,果然和六年前對得上。
陸凜給我女兒取名佑珠…
保佑明珠…
嗬,一個是他的掌上明珠,一個是保佑他掌上明珠的工具。
怪不得他工作那麼忙也要自告奮勇去接孩子,原來為的是看看私生女,還能順便減少我和她的接觸。
我頹敗地垂下手,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滑落。
3
就在這時,有人通過家長群加我好友。
群內備注是明珠媽媽,我通過好友後,翻看她的朋友圈。
裏麵都是一些她的孩子與不露臉的男人的照片。
可不用露臉,六年的朝夕相處也讓我瞬間認出男人的背影。
【今天爸爸又帶寶貝去遊樂園啦,還讓這麼大的孩子騎在肩上,真是個女兒奴!】
【孩她爸陪著孩子玩了整天的公主換裝遊戲,連會議都推了,唉。】
【幸福的一家三口,此生足矣!】
幾乎每兩天都會發一條朋友圈,原來陸凜借口工作忙,都是為了陪她們母女。
消息跳出來,是言玥發來的:
“不好意思啊佑佑媽媽,我們家明珠從小被她爸爸寵壞了,下手沒個輕重的,你不會生氣吧?”
我剛想回複,可佑佑醒了,正無意識地喊爸爸。
我心中一緊,趕忙放下手機,摸著她的額頭寬慰道:
“爸爸很快就來了,佑佑乖,媽媽在。”
她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見我滿臉的淚痕,四歲的小姑娘好像連痛都忘了,帶著哭腔問我:
“媽媽,你為什麼哭?是不是佑佑不聽話把你惹哭了?”
我拚命搖頭,擠出一個牽強的笑來:
“我們佑佑最乖啦,是媽媽最聽話的寶貝。”
她有些難過地低下頭,小聲說:
“可爸爸每次去接我,都會誇明珠更聽話懂事,她明明一點都不乖,還老是搶我的玩具。”
心臟被攥緊般痛,我識人不清栽了跟頭還能自己承受,可我女兒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被親生父親這麼對待?
佑佑越來越難過,小嘴癟著,一副自責的模樣。
我輕輕俯身抱住她。
過了很久很久,我終於下定決心。
“佑佑,你願意跟著媽媽去國外嗎?”
她天性愛玩,隻眨巴著眼問我:
“國外也有小朋友和我一起玩嗎?她們會不會搶我的玩具?”
“不會。”
“爸爸會給我搶回來的,對嗎?”
我胡亂地抹了把臉上的淚,說:
“不,爸爸不會去,隻有媽媽帶你去,可以嗎?那裏還有舅舅,有外公外婆,他們都會保護佑佑。”
我提心吊膽地望著她,最害怕的就是她不想離開爸爸。
她確實一臉糾結地想了很久,最後有些為難地說:
“那好吧,我最喜歡媽媽了。”
我安撫她睡下,再也忍不住洶湧的淚意,衝到病房外失聲痛哭。
哭完後,我給遠在澳洲的哥哥打去電話:
“哥哥,給我和佑佑準備個國外的新身份,我和佑佑準備過去。”
哥哥默了一瞬,問:“你和陸凜吵架了嗎?如果受了委屈就離婚,帶著佑佑和爸媽團聚。”
我不是沒想過離婚,可我的佑佑憑什麼要在家庭關係那一欄裏寫上這麼一個輕賤她的父親?
如果到時候撕破臉皮,陸凜以親生父親的名義爭奪撫養權或是強迫她進行骨髓移植怎麼辦?
我不敢想。
我深呼吸一口氣:
“以後再解釋吧,等佑佑康複了,我就訂機票。”
帶著一絲慌亂的聲音倏地從身後響起:
“機票?你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