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顯熬不過我,幾次都睡著。
可他又實在堅持,睡著也牢牢拽著我不鬆手。
要抽血時,爸爸才解開帶子,讓我過去。我緊盯針頭,禪院記憶襲來,不配合就打針,四年我挨了上千針。
“不要!”
我發瘋般逃出醫院。幾番摔倒又爬起,尋著記憶一路跌跌撞撞才到家。
手碰上門鈴那一秒,我猛然僵住。這個家,還是我的避難所嗎,如果不是,我該何去何從。
我木然站在門口,突然門開了。
一個陌生男生走出來,見到我,眼睛噌地亮起來。
在禪院,興奮代表侵占。我想逃,卻不受控腿軟,踩空樓梯失去意識。
再醒來,我在醫院。
男生神色哀傷盯著手中的報告,見我醒了,快速反扣報告。
我摸過報告,“快檢陽性”幾個字刺入眼中,我手一抖,抱起被子縮在床頭。
男生說我手腕和身上的傷都處理過了,其它的還要進一步檢查確診。
“其它的”,他說得格外輕,好像怕我聽見。
日夜非人對待,染上這種病,何嘗不是解脫,想著想著,我竟笑出聲。
男生難掩悲憤,讓我別自暴自棄。良久,他又開口:
“你怎麼會......”
嗓子說不清,手又握不住筆,我流著淚與他對望。
“你不想說的話......”
不!我猛猛搖頭打斷男生,罪惡不能無人知曉,我還有一隻手。
可我比劃很久,男生除了茫然和心疼,什麼也沒有。
“對不起,我、我看不懂。”
“我可以學!你別急,我一定能學會!”
我緩緩放下左手,不怪他。我這才打量起他,他為什麼會住在我家,又為什麼有些眼熟。
偏在這時,手機鈴聲一遍遍響起。
回來那天,爸媽說智能手機帶壞人,讓我先用這個老式手機。
我愣愣盯著滾動的號碼,他們知道我病了,還會逼我嗎?會後悔把我送走不聞不問嗎?
可看著舊到快要和我同齡的手機,我不得不接受,原來,爸媽從未愛過我!
連這次回來,也僅僅因為,我還有點價值!
我一把抓起手機,狠狠摳著,避開男生的幫忙,劈開幾根指甲也不知疼,硬生生摳出電池。
世界安靜了。
住院一周多,我竟又能開口說話。醫生說灼燒聲帶是其次,說不出話更多考慮心理因素。
“楚桓”
我第一次喊男生名字,他與我開心擊掌。
可下一秒,門突然撞開,爸媽來了,身後還帶著警察。
他們非說楚桓拐跑我。
我撲到爸媽麵前,啞著嗓子一遍遍解釋,求他們放過楚桓。
可他們誰也不看我。
楚桓被帶走,出門前,他回望我笑笑:
“黎雪沒事,清者自清,我很快回來。”
我沒等到楚桓,警察前腳剛走,我就被爸媽拖出醫院。
他們說,弟弟的病耽誤不得。這次我沒反抗,乖順地上車。
我要親眼看看,永失所愛落在他們臉上,會是怎樣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