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汐的心隨著沈青雲的離開,一點點冷了下去。
曾經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愛人,如今也成了別人的裙下之臣。
之後的宴會,周圍觥籌交錯,隻有蘇芸汐心不在焉。
沈青雲去了很久,直到宴會要散了,他才從外頭回來。
臉上還帶著淡淡的饜足的神色。
蘇芸汐撐著桌子站起,很久沒有活動的腿已經僵硬,站起來的時候她踉蹌了一下。
沈青雲瞬間托住她的手臂,神色慌張:“小心些。”
他的一舉一動極盡小心,仿佛生怕她一個不小心磕著碰著。可是誰能想到,這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男人,剛從另外一個女人的床上回來。
什麼恩愛夫妻,她蘇芸汐簡直是這全上京最可笑的女人。
蘇芸汐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走吧。”
沈青雲不知她在想什麼,依舊貼了上來,自顧自地牽起她的手,聲音溫柔:“這幾日你臉色都不好,估計是因為剛過新年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你本來又有舊疾。”
“要我說,家中什麼雜事你暫時都別管了。盡管交給下人去做。再不行,還有我呢,你別累壞了身子。見你勞累,我心裏也不好受。”
他一邊說著,一邊抬手為蘇芸汐擋去熙攘的人流。
有人見了他這幅恨不得把妻子當眼珠子疼的勁兒,忍不住調侃:“怪不得坊間都讚‘嫁人當嫁沈二郎’,這沈二郎果然是寵妻奴。”
蘇芸汐聞著沈青雲身上的香粉味,再加上這人的話,隻覺得心口澀得發苦。
可聽慣了這些話的沈青雲顯然很高興,輕輕拍了拍蘇芸汐的背,看向她的眼神裏都是寵溺。
“我好不容易求來的妻子,多疼愛一點又有何不可?”
蘇芸汐躲開沈青雲的眼神,他眼底的寵溺不是演的。可這眼神裏,究竟摻了幾分假意?
和葉芊芊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你想的是什麼?是在愧疚,還是在慶幸自己和葉芊芊的奸情沒被發現,你又能繼續享受齊人之福?
一家三口在眾人的恭維中走到馬車前。
上馬車的前一刻,沈青雲的心腹快步走了過來。
防備地看了蘇芸汐一眼,而後用手遮著,急匆匆地在沈青雲耳邊說了一句話。
蘇芸汐全當看不見,猶記得幾年前,沈青雲的心腹避開她說話,他總要嗬斥,說她不是外人。
而現在,他和心腹之間,終於也有了必須避開她才能說的話。
原來這段婚姻早就已經變了味,她卻這麼遲鈍,沒有早一點發現。
“......叫她安分點,我晚點再過去看她,”沈青雲皺眉。
蘇芸汐掀開車簾看著他,“要是有急事,你就先走吧。”
沈青雲一愣,看到她身邊的女兒,語氣軟了下來:“不是什麼急事,底下人做錯了事。”
說完,又佯裝慍怒看著身邊的心腹:“這種小事還要來找我?沒看見我陪夫人嗎?”
心腹忙不迭地請罪,試探著問:“那......不去了?”
沈青雲正要說是,醉香樓三樓上的一個窗戶,悄然開了一半。
而後,穿著紅裙的葉芊芊,出現在窗戶後。
此刻明月樓的客人已走得差不多了,除了沈青雲,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燈光微暗的醉香樓上的葉芊芊。
她穿著清涼的紅裙,露出一截凝白的細腰,極盡嫵媚。
葉芊芊向來以清純溫柔的形象示人,這般大膽妖豔,還是第一次......
沈青雲瞬間有些喉嚨發緊,看向蘇芸汐的眼神也變得躲躲閃閃。
“芸汐,那我回署裏看一下。若是出了差錯,我怕陛下會怪罪。”
蘇芸汐神色不變,淡淡看了他一眼,“既然這麼重要,那你就去吧。”
她的冷淡叫沈青雲心中掠過一絲不安,“我是真的有事。”
他連忙伸手,抓住蘇芸汐的手摩挲了幾下,“你別多心,想要什麼,我一會給你帶。”
蘇芸汐眼神落到他衣領的口脂印痕上,語氣不變:“你衣服臟了,記得先找個地方換一身。”
沈青雲連連點頭,“那你們路上小心些。”
說完,他放下車簾,催著馬車快走。
馬車軲轆轆上前,蘇芸汐沒忍住,轉頭掀開後麵的車簾。果然看到沈青雲朝醉香樓的方向走去。
蘇芸汐叫停了車,讓婢女照顧好女兒,便又回頭,走向明月樓。
她獨自一人訂了明月樓一個角落處的包廂。
這個包廂剛好能看到對麵醉香樓葉芊芊的雅間。
她之所以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因為葉芊芊。當初是葉芊芊叫人引她來此處,又大開窗戶,叫她看了一場自己丈夫和別人的活春宮。
而今天她來,隻是為了叫自己死心。
卻沒想到,葉芊芊一直禁閉的窗戶,像是忘了關,還開了半扇。
所以葉芊芊和沈青雲擁吻在一起的身影就這麼直接落入她的眼裏。
葉芊芊今日穿的很是大膽,紅色的輕紗根本蓋不住什麼,長發也淩亂地散著。
像極了話本裏放蕩誘人的妖精。
沈青雲被勾得恨不得把人揉進自己身體裏。
兩人一邊忘情擁吻一邊朝裏間走去,身影消失在蘇芸汐眼前。
蘇芸汐看著二人重疊的身影,淚水模糊了視線,大顆大顆滴落。
她從小在藥神穀長大,醉心於醫術,故而養成了對人冷淡的性子。
她也怕自己性子太冷,可他說就喜歡她安靜溫和。
猶記得他因為拒絕了皇帝送的美人,被關進大牢的那一日。
她疏通了關係去牢裏見他,他被人用了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她心疼他,讓他鬆口,收下那兩個美人,可身陷囹圄的沈青雲用濕漉漉的雙眼看著她。
聲音沙啞,字字堅定:“蘇芸汐是我此身唯一認定的妻子,我不會背叛你。”
“任憑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任憑外頭的花開得再鮮豔,我隻愛你這一枝,旁的我都不要。”
“蘇芸汐,我既已立誓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那麼,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絕不負你......”
誓言多動聽啊。
更何況那時的沈青雲是真的會因為這些山盟海誓而死。
然而,世間好物不堅牢,越美好的東西,越是易碎。
沈青雲,是你違誓了。
空蕩的包廂裏,蘇芸汐哭了很久,直到臉上的妝都哭花了,手帕都濕了一條,才撐著疲憊的身體,朝沈府的方向走去。
路上,她把手腕上那兩隻鴛鴦鐲拿了下來,送給了路邊一對乞討的母女。
這兩隻鐲子,是她和沈青雲少年時愛戀的見證。
而現在,年少的感情已經隨著時光流逝變得肮臟惡心,那這對鐲子,便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沈青雲,我們最好兩不相欠。
翌日清晨。
吃飯的時候,沈青雲終於回來。
看到蘇芸汐空蕩的手腕,他的心一下提起,聲音顫抖,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
“芸汐,你手上的鐲子呢?”
那可是他當年花費了大半身家才買回來的鐲子。
是他們這麼多年感情的見證。
蘇芸汐十數年來從未離身,所以看到鐲子沒有的那一刻,沈青雲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