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想剛活過來就背上惡名,便鎮定地看向傅逸塵。
“傅公子,你這話從何說起?”
“要我下水救你?”
“可你明明通曉水性,還遊得那般嫻熟,我下去又有何用?”
此言一出,傅逸塵臉上有些掛不住,卻還是硬著頭皮道。
“不管怎麼說,宋詩雨見我落水袖手旁觀,如此心腸的女子,我傅家絕不會娶!”
“今日我便要解除婚約!”
周圍的人本以為傅逸塵隻是一時氣話。
畢竟他自己明明會水,如今也安然無恙,何至於鬧到解除婚約的地步?
聽他這麼一說,先前幫腔的人也覺得有些過了。
“傅公子既然能自行上岸,怎能汙蔑宋姑娘見死不救呢?”
“莫不是早就想退婚,今日故意尋個由頭吧?”
“再說,這天寒地凍的,宋姑娘一個女兒家,怎能輕易下那刺骨的河水?”
“落下病根可怎麼好?”
聽到“落下病根”這幾字,我鼻尖不禁一酸。
前世我便是在這寒冬臘月為救他跳入冰河,從此身子孱弱,每逢月事便痛不欲生,連子嗣都艱難。
我付出那般代價,傅逸塵卻總認定是我算計了他落水。
是他覺得我處心積慮地救他,好逼他履行婚約娶我。
思及過往種種,我當即頷首。
“好,這門婚事就此作罷!”
“還請諸位鄉鄰做個見證,今日是傅公子不願踐諾,並非我宋詩雨變了心意!”
話音落下,我再無片刻遲疑,轉身便離開了河畔。
我急匆匆趕回家。
娘親許是聽說了河畔的風波,早已拄著拐杖,滿臉憂慮地等在門前。
瞧見她那模樣,我心頭一酸,哽咽著喚了聲:“娘。”
娘親雖目不能視,聽覺卻異常敏銳,一下便聽出了我的哭音:“雨兒莫哭,隨娘去傅家,娘定要與逸塵那孩子好生說道,這門親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不!”我連忙搖頭,“女兒不願再嫁傅逸塵,他心中無我,就算嫁過去,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我攙著娘親進了堂屋,扶她老人家在椅上坐穩。
娘親幽幽歎了口氣。
“可若不嫁給逸塵,你爹那些族親,怕是就要逼你回鄉下祖宅去了!”
“唉,終究是為娘的拖累了你。”
前世我與傅逸塵怨偶一對,娘親為此愁白了頭,臨終都念叨是她拖累了我。
她總覺著,若非為她,我也不必非要攀附傅家這門親事,隻為躲開回鄉被族人磋磨的命運。
想當初爹爹過世,家中產業便被大伯小叔們強占了去,斷了我的依靠,這才讓我落到不得不依附傅家的地步。
娘親為此一直自責,覺得自己沒護住我,反倒成了我的負累。
傅逸塵是個秀才,在鎮上頗有些臉麵,若嫁與他,便能留在鎮上照料娘親,不必回鄉受氣。
可也正因如此,傅逸塵才認定我嫁他並非傾心於他,不過是貪圖他能庇護我罷了。
我並非怕回鄉吃苦,隻是娘親她老人家身子孱弱,又目不能視,若我走了,落到那些如狼似虎的族人手裏,豈還有活路!
思及此,我心中也不由得一陣發緊。
一邊是病弱的娘親,一邊是前世那四十年刻骨銘心的苦楚,我一時竟有些茫然。
正當我心亂如麻之際,門外傳來一陣輕咳,伴隨著傾倒茶水之聲。
我循聲望去,待看清來人,眼前驟然一亮。
對啊!
怎把他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