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郎胃疾未愈,口味也刁。
我的廚藝是為他一點點練就的。
他是知曉的。
我也像她一樣笑,隻是背在身後的手,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那一刻,除了憤怒,我突然覺得好不甘心。
報複的計策,也在那一刻,一點點清晰起來。
陸郎不會背叛婚姻。
哪怕我仍舊對林姑娘的出現感到恐慌。
我努力扮演著一個合格的妻子角色。
禮教與責任的枷鎖會架在陸郎身上,我不知道,最後先扛不住的,會是他,還是我。
晚上回來時,他給我帶了禮物。
粉色的寶石在燭光下璀璨奪目,精巧的設計一看就價值不菲。
很是華美。
但我並不喜歡。
我很少佩戴首飾,隻有陪著陸郎去參加筵席的時候,才會打扮得隆重。
陸郎不善言辭,我知道這個禮物,無非是他對今早發生的事情的道歉與彌補。
我還是笑著收下了。
陸郎神色稍有緩和,我不知道他是為我不計較,還是為我不與林姑娘計較。
我把盒子隨手放進抽屜裏,自己先他上了床榻,卻一直未能入眠。
等到他回到房中,在我身邊躺下,熟悉的檀香味侵襲而來,他從身後小心翼翼地將我攬入懷中。
屬於他人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寢衣向我傾斜,我閉上眼,呼吸均勻。
一直到身後的人熟睡,我卻全無睡意。
上腹部的不適感愈發重了。
我睜開眼。
月光透過窗欞落了一地銀白。
我看了好久好久,久到世界寂靜得像隻剩我一個人。
我似乎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我快要死了。
早上送陸郎出門,我才猛然想起今日是去看母親的日子。
我父母在我幼時就和離了,父親不愛母親,早就與別人暗通款曲,生下來的女兒比我還大。
母親一個人帶著我,養家糊口,所以我發誓要好好讀書。
隻是我運道不佳,成了同窗欺淩的目標。
哪怕我其實什麼都未做,或許隻是我的衣著讓他們看不順眼了,又或許隻是我某日說的一句話讓他們記恨了。
我不敢與母親說,先生也管不住他們,我越是反抗,他們越是變本加厲。
那日被眾人圍困,我心中暗自盤算,若真到了萬不得已之時,便與這幫惡徒同歸於盡。手中暗藏的石子雖不起眼,卻給了我幾分勇氣。
為首的惡霸目光輕蔑地落在我臉上,下一刻便要宣布對我的處置。
就在此時,陸郎出現了。
他素來聰慧,知曉此事絕非一時之禍。
他有意護佑於我,擋下了那些人卷土重來的心思,我方得以平安度過三載學宮時光。
正因如此,我才義無反顧地追隨他,考入與他同一學堂,成為更好的人。
可惜我遲了一步。
正如陸郎是我的明燈,他亦曾遇到過他的光芒。
林姑娘。
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我為母親送去一些布料,如今她已在庵堂修行。我在此處坐了片刻,與她簡單交談幾句,便起身告辭。
乘轎回府,行至府門外,遠遠地,我又瞧見了他們。
林姑娘與陸郎並肩而行,不知談到何事,我瞧見素來冷淡的夫君唇角微揚,眼中笑意柔和。
我怔在原地。
見他們說笑,忽有一隻臟兮兮的野犬從草叢中竄出,對著林姑娘吠了兩聲。
二人停下腳步,林姑娘欲去撫摸,那野犬卻衝著她腿上撲去,嚇得她往陸郎懷裏躲。
陸郎扶了她一把,手落在她腰間又迅速鬆開。
側首時,恰好瞥見立在那裏的我,林姑娘反應比他還快:“柔兒!”
我木然走近,林姑娘剛要開口,我先她一步俯身,抱起地上那隻臟兮兮的野犬。
小狗似乎也受了驚嚇,往我懷裏鑽,卻也不掙紮。
“陸郎。”我看著他笑,“我要養它。”
氣氛驟然冷了下來。
我隻是笑著,又重複了一遍:“我要養它。”
陸郎陪我去了醫館,給野犬診治,才發現它身上的毛病甚多。
骨頭有裂,腹部有劃痕,還有數不清的小毛病。
但它很乖順,任由醫者檢查也不吵不鬧,隻是安安靜靜地趴著。
陸郎看著我,欲言又止。
一直到檢查完回府,他也未曾開口。
野犬留在醫館調養,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喚“暖暖”。
回府時我們之間的氣氛驟然僵硬。
陸郎不開口,我也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我們倆都進了寢室,橘色的燭光一下子將房間變得很溫馨。
我坐在床榻上,看見陸郎穿著寢衣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