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來越懂事,也越來越安靜,安靜得讓我有些怕。
有時候你是很難分清楚的,到底是他在慢慢長大,還是你在慢慢被他控製。
我接下一個出差新項目,是我主動申請的。
一方麵想換個節奏,另一方麵,我確實也想離家遠一點。
不是討厭他,就是......想調理一下我的思緒。
和弟弟的關係,最近越來越奇怪了。
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好得讓人挑不出一點錯。
早餐我還沒起床就做好,洗好的水果削了皮,還用保鮮袋分裝。
出門前他幫我把車窗擦得幹幹淨淨,甚至連手包的拉鏈壞了,他都能自己修好。
所有人都誇他懂事、細心、體貼。
隻有我知道,他每次對我笑的時候,眼裏都沒有笑意。
新項目是跟一家外部合作單位聯合推進的,我作為負責人,要長期跑那邊的現場,起初覺得累,但也自由些。
團隊裏有個男同事,叫林野,年紀跟我差不多,人不油,話不多,但挺靠譜。
他有一次順路送我回家,路上沒說幾句話,下車時他笑著遞給我一瓶如//酸菌酸奶。
“你不是總胃疼嗎?嘗嘗這個我媽寄來的家裏酸奶,助消化的。”
我接過來,還沒說謝謝,就看到前方的台階上,站著秦之遊。
他穿了件白色衛衣,靜靜地靠著扶手,看不出情緒。
林野衝他點了下頭。
“這是你弟?”
我點了點頭,回頭想說話,卻發現他眼睛盯著那瓶酸奶,神色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回到家後,氣氛說不清地壓抑。
他還是那副恭順模樣,把我包接過去。
“餓不餓?我燉了排骨湯。”
我“嗯”了一聲。
他在廚房忙活,我聽見他把湯舀進碗裏時,瓷器和金屬撞擊的聲音很輕,卻一下一下,精準地敲在我耳膜上。
吃飯時他沒說話,筷子規規矩矩地擺著,湯也盛得剛剛好。
我低頭喝了一口,味道沒變,還是他一貫的做法。
隻是沒吃幾口,我就胃裏翻騰。
那股酸奶的味道還殘留在喉嚨裏,混著這碗湯,竟然讓我莫名想吐。
“怎麼了?”
他盯著我,語氣溫和。
“沒事,今天可能太累了。”
他沒吭聲,隻是起身,把我那碗湯倒進了水槽。
我聽見他手背拂過瓷碗邊緣的聲音,輕得像是自言自語。
“別人給的東西,果然不合胃口。”
晚上我洗完澡出來,發現手機靜音時有三通未接來電,都是林野。
我猶豫著撥回去,那邊很快接了。
“你弟是不是......有點不太對?”
他聲音低了下來,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今天晚上,有人把我車胎紮了。”
“應該不會吧,你怎麼知道是他?”
“猜的。”
林野說話頓了一下。
“因為他看我下車那眼神,說不上來,就是讓我很不舒服。”
我張了張口,喉嚨像被什麼卡住了。
掛了電話,我回頭看了眼走廊盡頭弟弟的房間,門關得嚴嚴實實。
我本想敲門問他,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了。
如果他真做了這事,他肯定不會承認。
如果他沒做,那我就是在冤枉他。
可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跟誰走近一點,他都會出現在不遠處?
深夜。
我醒來時天色已黑,客廳的燈卻還亮著。
我起身走出去,看到他坐在沙發上,手機屏幕光打在他臉上。
他在看一張照片。
我湊近了一步,認出來了,是我們小時候的合影。
年幼的他被我抱在懷裏,笑得沒牙。
他卻盯著屏幕,神情木然。
“你怎麼還沒睡?”
我壓低聲音。
他抬起頭,語氣溫溫的。
“睡不著。”
他盯著照片,眼裏像是泛起水霧。
“你以前抱我,現在怎麼總躲我?”
我愣住。
他放下手機,慢慢站起來,走到我麵前。
“姐姐。”
他的聲音比平時還要輕。
“你是不是覺得我變了?”
“沒有。”
我心臟狂跳,隻好移開視線。
“隻是......最近你太敏/感了。”
“那是你在變。”
他看著我,眸子黑得像夜裏沒光的深井。
“你開始對我設防,你把手機加了密碼,你連我的湯都不愛喝了。”
我心跳一下提到嗓子眼。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
他低聲重複一遍,忽然笑了。
“那你是不是也不是故意要我一個人長大,不是故意讓我看到你牽別人手,不是故意想離開我?”
“秦之遊,你......”
“別叫我名字。”
他忽然抬頭看我,眼裏什麼都沒有。
“你從來沒把我當弟弟。”
我哽住。
他卻彎了彎唇角,笑得比哭還難看。
“可我一直隻想當你一個人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