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尚未反應過來。
母親顫抖著手,不可置信的後退幾步。
“這是怎麼回事?你是瘋了不成?”
陸昭同樣神情蒼白愕然,半晌都說不出話。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己滿手的血,以及散落在周圍開膛破肚的老鼠屍體。
我有些茫然,但看著他們驚駭的模樣,知道自己又嚇到了他們。
“對不起,我隻是太餓了......”
我縮成一團,捂著肚子退到更深的角落。
陸昭這時候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憤怒的咬牙嘶吼。
“生食老鼠......陸雲錦,你這樣跟畜生有什麼區別?”
“還是說你是想用這種手段來威脅恐嚇我們!”
“你已經害死了父親跟祖父祖母,難道連我們也不願放過嗎?”
我無力的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解釋。
“不是的......我在苗疆,也是這樣。”
“苗疆沒有吃的,隻有老鼠和蟲蟻蛇獸,我不吃他們,就會餓死。”
“或者是被它們吃掉。”
“我不知道,原來這樣是錯的......”
母親和陸昭的表情僵了一瞬。
似乎這才想起,他們將我送去苗疆時,我才八歲。
一個八歲的孩子,沒有父母親人,去那樣的險要之地,能活下來都已經是萬幸。
又怎麼還能覺得,我會長成正常人的模樣。
母親身形顫抖起來,再也裝不出表麵的平靜,看著我的目光警惕中夾雜著恨意。
“你是在怪我們嗎?”
“陸雲錦,要不是你詛咒害死了你的父親和祖父母,我們怎麼會這樣!”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啊!你憑什麼怪我們!”
母親越說越激動,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幾分。
我將頭埋進膝蓋裏,不知如何開口,隻能顫抖著不停喃喃。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一瞬,我仿佛又回到了父親剛死的時候。
整個府邸都是悲愴的哭泣聲,我被狠狠壓著,跪在靈堂前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帶著仇恨,帶著恐懼,帶著厭惡跟唾棄。
我就這樣不吃不喝跪了七天七夜,中途幾度因饑餓和寒冷昏厥過去。
可沒有人管我。
父親下葬的那天,母親撲在我身上瘋狂捶打,發泄著她的憤怒與恨意。
她已經泣不成聲,卻還是滿臉淒厲的朝我嘶吼。
“為什麼死的是你父親而不是你?”
“你明明才是最該死的!”
如今十年過去,母親對我的恨意依舊絲毫不減,甚至比之十年前,更加刻骨。
陸昭趕忙衝上去扶住她,看向我的眼神亦同十年前將我推下水時毫無二致。
我知道,那是要我死的眼神。
“陸雲錦,你夠了!”
“一回來就鬧得整個府邸雞犬不寧,將母親氣成這樣。”
“我們又有哪裏說錯了?你就是個災星禍害!”
我慢慢抬起頭,臉上一片溫熱。
我遲鈍的摸上去,才發現不知何時,竟流了滿臉的淚。
可我的眼淚實在不值錢,母親和陸昭亦沒有絲毫動容。
我看著他們,突然笑了。
“母親,二哥,你們實在沒有必要這樣,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是災星禍害。因為......”
可沒人有耐心聽我講話。
母親轉身就走,陸昭亦緊跟其後。
房門被再度關上,陷入一片刺骨的黑暗。
我沒有再試圖開口。
外麵響起婉轉熱鬧的禮樂聲,應是他們為陸舒舉辦的及笄宴開始了。
陸舒明媚的笑聲遠遠傳來,像是山間響起的風鈴。
我有些羨慕的聽著,幾乎能從其中窺見到我夢寐以求的幸福。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被打開。
一道高大身影逆光站在門口,低頭向我看來。
我看不清他的具體神情,隻聽到他語氣平淡的開口。
“跟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