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站在門口,欣喜若狂地看著麵前的三個人:“和我一樣漂亮的銀發!”少年指著三人中的一位,被他指著的那一位銀發小屁孩立刻嘚瑟地甩了甩亂糟糟的銀發。
“還有一對狗不狗貓不貓的小耳朵!一定是冬蕁小老弟了!”少年肯定地說。
冬蕁繼續僵硬地甩著頭發,黑著臉看著麵前的少年,一副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的表情。
少年開心地拍了一下冬蕁的肩膀,轉臉又看著另外一邊的身材頎長的男人:“長得和我一樣玉樹臨風!”從編織袋包圍圈中突圍而出的男人立刻挺直了背,撣了撣白襯衫上的灰塵。
“身上又駝著三個人的行李,一副萬年苦力的樣子,一定是管家了!”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管家別過臉去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編織袋,裏麵裝著三個人的被子。雖然隻是來住幾天提前體驗下居住環境,但管家還是固執地帶來了潔癖三人組的被子枕頭以及毯子。說實在話,他就應該按照阿碧的意思找搬家公司!為了省兩百塊他也是蠻拚的……
“和我一樣仙!還有……”少年驚喜地看著三人中的女人。
“呃,我是子碧,你們東家呢?”子碧立刻打斷了少年,問。
“東家出去了,不過各位放心,有我阿荒在,保證各位有求必應!”少年說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三個人緊隨其後入得庭院裏來。
這座庭院位於市中心的一處公園的角落,典型的四合院格局,院落裏銀杏樹枝葉繁茂,陽光碎了一地,院中一口天井,送來絲絲涼意。
這院落本是一韓國藝人休養用的,前幾年才賣給現在的主人,這主人便在此開了一家藥店,名為藥齋。開業當天子碧也曾道賀,隻是沒想到再次叨擾,已是幾年後的今天。若不是眼看著秋天就要過去,冬天即將來臨,越發接近把浮屠船交出去的日子,阿碧也不會拖家帶口地帶著冬蕁和管家來藥齋叨擾。
前幾天阿碧嘗試著按照那個電話號碼撥了個電話,沒想到藥齋的主人竟然數十年如一日沒有換號。簡單說明了意思,對方當即熱情地表示,隨時歡迎視察,如果覺得可以就馬上搬過來吧。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家夥還是這麼溫柔可愛嘛。阿碧在心裏想著,就拖著不情不願的冬蕁和管家來提前踩點了。至於藥齋的主人,他叫長桑,她認識他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那個家夥就已經帶著她在山裏抓蝴蝶了。關於他的故事,說起來三天三夜也是說不完的,不過好在日後肯定是要住在這裏了,到時候大概會有大把的時間來說一說這個家夥。
此刻,阿碧的目光停在了迎接他們的少年的背影上。
“東家已給各位準備了三處房間。”少年眉飛色舞地在前麵帶路,原來後麵還別有洞天,又是一處院落,已是深秋,這裏卻還如同盛夏般花草繁盛。
冬蕁小心地戳了戳身旁的管家,管家順著冬蕁的目光看向帶路少年的腳。
我的天!
管家愣了愣,目光死死盯著少年的一雙腳,隨即又快速跟了上去。
這個少年竟然沒有腳,他一路都在飄著……黑白無常又罷工了嗎?任由阿飄光天化日之下遊走人類世界,就算嚇不到他們一眾老妖怪,萬一嚇著了這院落裏可愛的花花草草也不對啊!
少年回頭朝管家粲然一笑,管家立刻打了個冷戰。少年推開古樸的紅木門,一行人在堂屋裏坐定。堂屋裝修得儼然就是一個藥鋪,正中央放著一處頂到天花板的古樸藥櫃,什麼當歸枸杞半夏胖大海一抽屜一抽屜,白紙黑字,鐵質抽屜,一個個隱藏在櫃子裏。
進屋的刹那,管家恍惚感覺到一陣躁動,繼而是絕對的安靜。
少年回過頭,笑了笑,聲音響徹屋子:“哎呀,忍得我好辛苦,算了我直接一點吧,你們有觀心盤的對吧?”
管家立刻擋在子碧麵前,一副“此盤是我守,此人是我護,要想從此拿,打斷你的小狗腿”的保鏢模樣。冬蕁則豎起貓耳朵警覺地盯著少年,露出尖利可愛的小虎牙,不知道是想裝可愛還是想嚇唬對方。
“哎呀,你們不要緊張嘛!我聽東家講,那玩意兒能幫人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我就是想要借來一用,看看那個笨蛋。”少年擺擺手,走回櫃台裏,捏起一顆胖大海,扔進茶杯裏。黑乎乎的胖大海立刻活了過來,棗核般圓滾滾的小胖墩,黑著臉在茶杯裏上躥下跳,還一邊喊著:“放我出去!救命!救命!”
隨著胖大海的呼救,藥櫃轟隆隆地震動了片刻,抽屜紛紛被拉開,無數的藥材刹那間都活了過來,從每個抽屜裏跳躍著,攀爬著,翻滾著,紅潤枸杞手拉手滑向櫃台,一個個摔得鼻青臉腫;當歸則喘著粗氣整理著渾身的胡須,從抽屜的縫隙裏拉出一個被夾住的同夥;人參和何首烏羞澀地依偎在一起……靈芝配著一口地道的東北腔“幹啥玩意兒啊,跳起來才是正經事,喲喲躁起來啊”扭起了秧歌,果然是來自東北的藥材……還有一隻胖嘟嘟的蓮子拱進了子碧的手心,舒舒服服地打起了呼嚕……
“讓你們見怪了,這些家夥隻有東家在的時候才會消停。”少年搔搔腦袋。
子碧早就知道藥齋裏麵的藥材都是活的,倒不是因為他們都是修煉成精的妖怪,實則是沾染了藥齋東家身上的修為,連帶著這些藥材也都活了過來。
“剛說到哪了?”少年蹂躪著那顆焦躁驚恐的胖大海。
“觀心盤。”冬蕁提醒少年,從茶杯裏順手搭救出鬼哭狼嚎的胖大海,倒不是因為愛心,實在是那藥材哭起來太像一隻母貓了……不過他總算是遇到一個比他還健忘的家夥了。看來白頭發什麼的果然是用腦過度,他決定以後要更加少用腦,節約腦細胞。
“對對,觀心盤,”少年看著子碧,“執念,對不對?我也有的!”少年期待地看著子碧。
子碧淡淡一笑:“你要找的是人還是物?”
“人!”少年舉手笑著說,露出八顆牙齒。
“為什麼要找那個人?”
少年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羞澀,他小聲說:“看看她在幹嗎啦,其實……其實也沒有一定就要找到她。你們可能不知道,我的身體已經太弱了,自從半年前來到藥齋,我便再也沒有踏出過半步……藥齋的主人出門前叮囑我在此等你們,說你們有一件物什,可以幫我看看那個人。”
“為什麼?我覺得你看上去精神挺好的啊!”冬蕁湊過來問,他嘴裏咬著上躥下跳的胖大海,胖大海肥碩的小屁股在他的嘴角扭來扭去。
少年從冬蕁嘴裏扯出胖大海,輕輕愛撫著它的小屁股,看著胖大海肥碩的小屁股享受地扭來扭去,淡淡地說:“其實也沒有為什麼了,就是想再看她一眼,覺得看她的時候,自己是很開心的。曾經有一個人說,當我有一天能真正感受到人類的情感,到那時,我心裏就會住著一個人。我想,我的心裏現在就住了一個人。”
少年說完,淡然一笑,露出八顆珠貝般好看的牙齒,藥齋裏的藥材們都安靜了下來,然後集體開始支著腰杆俯身嘔吐……“好惡心好肉麻!”“要死要死了,我感覺我要窒息了。”藥材們東倒西歪,嘀咕著。
一陣清風自門外旋起,院落裏響起一聲清朗的說話聲:“不得放肆。”
藥材們愣了片刻,一溜煙竄進抽屜裏,啪啪啪藥櫃集體關上,一陣寂靜,從門外踏進來的人風塵仆仆,像是走了很遠的路,一雙俊目落在了子碧身上:“好久不見,阿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