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箏大學畢業時,對她出國的計劃一無所知的葉遐爾前來祝賀。
她是畢業致辭的學生代表,葉遐爾坐在禮堂的最後一排,想起兩年前,他也站在同樣的位置,與學生時代揮手告別。光陰如水這樣的話太縹緲了,他唯一能真切感受到的,不過是自己的成長。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捧花,白色的奧斯丁玫瑰。他前幾天去新開的花房轉悠,想為方箏選畢業慶祝用的花束,恰好看到這些花開得既盛大又美麗,就訂了它們。今天一大早,他開車去花房取花,隻因為想親自挑選最好、最新鮮的那些給她。
店長是個女孩子,連聲稱讚他是好好先生,對女朋友體貼又用心。葉遐爾訕訕地搖頭,說:“不是給女朋友的?”
“那是……”
“一個比女朋友還重要的人。”
方箏在一眾女生豔羨的目光中接過葉遐爾遞過來的花束,明明是令人心神旖旎的白玫瑰,她卻再不做多想。葉遐爾送的花,即便是紅玫瑰,也沒有別的意思,她比誰都明白。
方箏的眼神太過坦蕩,以至於連送花人葉遐爾都忘記了,戀愛這麼多次,他從沒送過花,他人生中的第一束花,是獻給了方箏。
畢業典禮結束,葉遐爾與方箏沿湖散步。屈指一數,他也有好些日子沒有回學校了,未名湖畔的樹葉黃了又綠,時間都去了哪兒,沒有人真的說得清楚。
方箏摘下學士帽,抬頭看向他:“葉遐爾。”
“嗯?”他今天心情不錯,半眯著眼,瞅著旁邊一棵老樹綠油油的樹冠,半晌才擠出這麼個單音。
相比之下,方箏的聲音則顯得凝重許多:“我有事跟你說。”
“嗯?”還是那個漫不經心的調調。“我要去美國讀研了。”
一陣風吹過,那棵老樹微微地顫了顫,像葉遐爾的心臟。他慢慢地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發怔,一言不發。
還是方箏慢慢走近他,醞釀了許久,握住他的手。她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一字一頓道:“我要走了,葉遐爾。”
“決定多久了?”他終於抬起頭,卻吝嗇看她。
“小半年吧……最近才下定決心的。”他不知道就是她陪他去農家樂那回。
那天葉遐爾的心情很好,和老板順利和解,工程也繼續動工,他開車回市區,請方箏吃了頓好的,自己則喝了個半醉。最近半年裏,那是他最放鬆最開心的一天,但他不知道,方箏已在那天決定離開他。
“很厲害嘛!”扯扯嘴角,擠出來的竟然是這幹巴巴的四個字,葉遐爾自己也覺得驚訝。
方箏沉默著,最後,是陳菁催她聚餐的電話逼得她不得不鬆開他的手:“我出國之前會把之前的賬目處理好,方便你找新人接手,今天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晚點再聯係。”
直到她走出他的視野,他也沒追上去。
葉遐爾那天在未名湖邊喝了一夜的啤酒,腦海中不自覺掠過的,是這些日子裏的點點滴滴。
從他在湖邊遇見受驚的方箏,到後來半真半假地追她玩,再到後來他創業時邀請她加入。從什麼時候起,她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不僅僅是臂膀那麼簡單,他在精神上,也依賴著她的存在。
但仔細想想,他們之間原本就沒有戀人那種對彼此未來的許諾,也沒有好哥們兒勾肩搭背立誓共闖天下的豪情壯誌。她隻是一直都在他身邊,他隻要開口,她便從不拒絕,以至於他誤會她永遠也不會離開。
說起來,他對她唯一不像承諾的承諾,竟然是說要帶她去看瓦爾登湖,可她好像也沒答應。大概那時她就動了離開的心思吧,葉遐爾忽然變得有些暴躁,猛地起身,將手邊的啤酒罐“砰”地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