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周知知翻開底牌,平民。
好的,她告誡自己,要保持微笑。就算開局不能給他一刀解氣,但還有第二局嘛,所謂來日方長,不急。
……
第二局,周知知吸氣,再翻開底牌,還是……平民。
既然如此,那就再笑得開心一點吧!不說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嘛?再接再厲,不信下一局摸不到狼牌!
周知知用力地呲著嘴角。
坐在一旁的男嘉賓見狀,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好心提醒她:“周、周副導,控製一下你的表情……”
……哦。
第三把,周知知氣運丹田,閉眼迅速撈起桌上的身份牌!
悄咪咪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她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平民牌上的那張人臉正衝她風情萬種地笑著。
……
不行了,這回真的不行了……她要死了!
到底是出門之前沒看黃曆還是犯太歲?眼見鹿然一局平民,一局獵人,積分超於她,她現在真是分分鐘能哭出聲來。
監視器那邊的鄒遊饒有興致地觀賞完全程:“沒想到她的節目效果還挺好啊。”
副導演小劉:“……”
第三局錄完,周知知感覺整個人被掏空。
扶著椅子站起來:“我去個廁所……”
“不吃宵夜?”朱迪叫她,“我剛讓人送了點鮮切水果過來,大家休息的時候,可以吃一點墊墊肚子。”
周知知這才注意到,原來已經淩晨兩點了。
她擺手,氣若遊絲:“不……我不餓。”
氣都氣飽了,哪還會覺得餓!
踢開高跟鞋,踩進平底鞋,周知知拎起裙擺就往洗手間衝,不知道把體內的晦氣排一排,下一把能不能摸張身份牌。
不怪周知知心塞,隻怪節目積分規則太變態,同一陣營,拿平民牌勝利記2分,拿神牌記3分,所以哪怕周知知一路和鹿然一起贏過來,她還是比他少整整兩分!
誰讓他第三局好運爆棚,又摸了一張獵人牌!
天在做,人在看,老天爺,難道你就不覺得羞愧嗎?
周知知憤慨地推開門,就看見璐璐儀態萬千地在鏡子前塗口紅。
見著她,璐璐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不要臉,搶了小羽的位置。”
周知知:“……”
道理她都明白,可她們不是一對塑料姐妹花嗎?怎麼突然又站到同一條戰線去了。女人真複雜……周知知表示並不很想懂。
她裝沒聽見,繼續往裏走,沒想到璐璐竟然伸出了一隻腿。
周知知一不留心,被絆了一跤,還好及時扶住了牆,沒摔下去。
喂喂喂,這就過了啊。
她回過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著璐璐,語氣平緩:“請跟我道歉。”
璐璐愣了一會兒,嗤地笑了:“如果我不呢?”
哇,這麼囂張?
周知知抱著手臂,像在認真思考她的話,最後笑了:“我仔細想了一下,好像我的確不能把你怎麼樣欸。”
話音落下,卻微微挑起眉梢:“但是呢,如果還有下次,我就會還手了。”
周知知上完廁所出來才發現璐璐還沒有走。
虧她巴掌大的臉的也能折騰這麼久,她服氣,沒說話,自己走出去了。
出門沒兩步,就看見中二病正靠牆端著一盒草莓吃得有滋有味。
見到她,鹿然翻了翻盒子,在裏麵找到一支新叉子,叉了一顆草莓,遞給她,熱情道:“吃不吃?”
“不吃。”
“還挺甜的,嘗一個唄?”
想起剛才洗手間的事就來氣,免不了遷怒,周知知第一次真正意義對他拉下臉:“都說了,不吃!別煩我。”
說完拉起裙子就走。
他沒攔她。
目送那條金燦燦的裙子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鹿然慢條斯理地嚼完剩下的草莓,把空盒子捏在手中把玩。
昏暗的燈光照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落下兩道影影綽綽的暗影。
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也漸漸斂起了剛才的笑容。
不一會兒,洗手間的門又開了,璐璐走了出來。
發現鹿然在,她有點兒驚訝,更多是開心,雖然已經退出職業圈多年,但那時她算是他的粉絲了。更何況,他現在還是這麼帥,拉近一點距離沒壞處。
“嗨,Min,真巧。你是來廁所?”璐璐堆起甜美的笑容。
“不。”
“那你是?”
“路過。”
哪裏不好路過,非要路過女士洗手間,璐璐莫名尷尬,又不好說什麼。
“你不要太欺負她。”
“什麼?”璐璐一時沒明白過來。
“剛才你們的對話,我聽見了。”
“……”
這回是真尷尬了。
但她好歹是個網紅,麵上功夫必須做足:“什麼呀,我是跟她開玩笑呢,節目組誰不知道,我和小羽不和好久了。”
說著低頭撥了撥卷發,臉上寫滿了委屈。
聽罷她的說法,鹿然微微眯起眼,仍在笑著,那笑容卻有點兒冷:“是怕她搶了你的風頭?”
當場被拆穿,璐璐急得臉都紅了:“她到底跟你亂說什麼了,你居然相信她?”
“不相信她……”他頓了頓,側過身去,把手中的空盒子瞄向遠處的垃圾桶。“嗖”一聲,就見盒子穩穩當當地落了進去,“難不成我還相信你嗎?”
……
臥槽!璐璐呆住了。
真是活見鬼了,這倆人到底什麼關係啊?
之前她怎麼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回到影棚,璐璐簡直心態爆炸。
網絡時代,搞得像誰還沒有點兒粉絲了,誰還不是個小公主啊?周知知她區區一個路人甲,居然還敢堂而皇之騎到自己臉上了?
強忍住爆粗口的衝動,璐璐走進去,就看見周知知正抱著一大盒哈密瓜狼吞虎咽。
懟了鹿然好爽好開心,現在她感覺自己消失的胃口都回來了,怎麼著都還能再吃上三大盒!
見現場這麼多人,璐璐趕緊換上了一張和煦的笑臉,藹聲道:“周副導,能不能出來一下呀,我有點兒事想請教你。”
周知知循聲抬起頭,就看見她春風拂麵的笑容,心下一驚:“啥?”
這網紅是孫悟空變的吧,一會兒一張臉。
不過在場工作人員太多,她不想徒生是非,戀戀不舍地放下果盒:“好,我們出去說吧。”
“周副導,我是個直接的人,有什麼我就問了啊。”
……你這不已經在問了嗎?
璐璐盯著她,眼神犀利:“你和Min到底什麼關係?”
“……”
沉默了一會兒,周知知困惑地回看她:“沒什麼關係啊。”
“真沒有?”
“臨時同事算不算一種關係?”還是惡劣的那種。
“……”
算了,跟這個女人完全沒法聊。
璐璐悻悻地撣了撣裙擺,扭頭走了,剩周知知一個人茫然地杵在那裏。
這個女人是受什麼刺激了,突然問些沒頭沒腦的問題,搞得她現在連氣都生不起來了,隻覺得懵。
第四局,當周知知發現自己又摸了一張平民牌時,她驀然想起了星河中午跟她說過的話,她周知知,是佛係女孩。
我們佛係女孩,有也行,沒也行,不爭不搶,不求輸贏……
默念著這句話,周知知說服自己以一種母儀天下的表情,熬完了第四局全程。
監視器那頭的鄒遊“嘖嘖”歎了兩聲,問一旁的小劉:“你看她現在這個表情,是剛才水果吃多了便秘嗎?”
副導演小劉:“……”
總而言之,淩晨五點多,前兩期的六局錄製結束,周知知暫時解脫了。
夏天日出早,換掉厚重的公主裙,拆下那兩個捂出汗的厚胸墊,她一馬平川的周知知又活過來了!
以最快的速度跟所有人道別,她一溜煙兒衝到大樓外,心滿意足地伸了個的懶腰。
久違啦,通宵後的清晨!
還記得當初熬畢業作品那會兒,她最高紀錄連續通宵了兩個多月,最後是星河把她拽進醫院連輸了兩天的葡萄糖,人才沒有就此垮掉。
“就這麼喜歡拍電影?”星河給她削著水果,語氣戲謔。
“喜歡啊。”
“喜歡到命都不要了?”
“你才不要命了呢!”她作勢要揍人,拳頭落在星河臉上,卻幻化成了輕輕的一揪,“不是有男人約了你去馬代,怎麼有空陪我這麼久?“
“這你就不懂了,”星河放下水果刀,纖纖玉指微微挑起她的下巴,“有句老話是這麼說的,男人如衣服,姐們如手足。”
“我的手,喂我吃水果!”
“……長臉了還!”
現在想想,估計就連當時的自己都不可能料到,曾經那麼喜歡拍電影的她,現在居然跑來拍綜藝,誰說人生不是處處有轉折呢。
周知知掏出手機,滴了一輛車,再點上煙,站在門口的垃圾桶安靜地等待著。
身後有點兒吵,她沒回頭也知道,是其他嘉賓和工作人員出來了。
“知知。”是鄒遊的聲音。
她含著煙,略略偏過頭,含混地應了一句:“嗯?”
“明天放假,晚上七點,純K,節目組聚會。”
“噢,可以不去嗎?”
“不行。”
周知知沒吭聲。
鄒遊又給了她一個你自行領會的眼神:“那我讓人來接你?”
“……我還是自己來吧。”
剛好打的車到了,她熄滅煙頭,矮身鑽進去,聽見身後的引擎聲。
從後視鏡中瞥了一眼車主,她直接吩咐師傅:“我們走吧。”
車內。
鹿然開車,鄒遊坐在副駕駛座。
剛剛亮起來的天是無限趨近於透明的藍,雲如潮水,湧來又散去,靜寂無聲。
鄒遊拉開車內的煙盒,撣了撣煙灰:“怎麼樣,再見麵的感覺?”
鹿然笑了一下,腦海中不禁浮現周知知穿著高中製服裙,坐在遊戲廳裏玩電動機車的樣子:“她完全沒變啊。”
“嗯,就是老了一點。”
“照這麼說,你豈不是已經禿了?”
鄒遊哽了一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還沒追到呢,在這兒瞎得瑟個什麼勁兒。”
“總會追到的。”
“誰給你的自信?飄柔?”
“……我有決心。”
“嗤,”鄒遊掐滅煙頭,擯住笑,“不過她和同齡的女人比,活得的確還挺像個十八歲小姑娘。”
鹿然沒說話,唇邊卻飽含溫柔的笑意,所以她是特別的。
“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沒多久。”
“準備一直留下了?”
“嗯。”
“那天開會之前,我抽空翻了翻你早些年的履曆,成績不錯啊。”
“那是,畢竟高中在網吧被你吊打的陰影太大了,好不容易才努力擺脫掉的。”
“是啊,現在我肯定打不過你了……不過呢,幹爹還是得繼續叫的,誰讓當初打賭時,你輸了呢?”
“……”
被踩到人生為數不多的痛腳,鹿然猛踩了一腳油門,鄒遊整個人往前一栽——
“……報複呢?”
“不然呢?”他重新放慢車速,眉頭漸舒,“對了,曼曼姐還好嗎?”
“不知道。”
“你們分手了?”
“不是早分了?”
鹿然“嘖”了一聲,既然分手了,還好意思繼續住在一起,也不知是為啥,共建文明社會?
“不過,”鄒遊停頓片刻,望向窗外,“現在與其說是分手了,不如說是她消失了。”
“……消失了?什麼時候的事?”
“你去美國後的事,”鄒遊痞痞地笑了一下,“不過人應該沒死,死了的話,我應該會知道的。”
“你就這麼沉得住氣……”
“沒辦法啊,”他仍笑著,“一個人如果鐵了心要消失,你找不找,都沒用。”
“是麼,”鹿然沉吟著,“但我和你想的不一樣……”
如果喜歡一個人,當然是踏破鐵鞋,掘地三尺,都要把她找出來。
回到公寓,周知知倒頭就睡,連妝都沒卸,就用清水抹了把臉。
反正她也沒有卸妝液,衛生間裏倒是有一瓶星河借宿時落在這裏的奇奇怪怪的卸妝膏,她不會用,也不想浪費時間研究。
有那功夫折騰,不如趕緊多睡半個小時。
第二天中午,約會行程表難得留白的星河叩響了她家門。
周知知頂著一臉殘妝去開門,星河端詳了一陣,捂住胸口:“我以為我大白天活見鬼了。”
“見過這麼美的鬼?”
“得了吧,女鬼可比你這糟心的樣子美多了……走了走了,去衛生間,我給你卸妝。”
星河托著她的下巴,一點一點幫她塗卸妝膏:“你昨晚為什麼不用?”
“全是英文說明,我懶得費腦子研究……”
“作為女人,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你怎麼老歧視我?”
“是你太不爭氣了!”星河一把把浸濕的卸妝巾蓋在她的臉上,“你繼續這樣,永遠也別想追到鄒遊!”
“再強調一次,我沒打算追他……”周知知癟嘴。
“那你是怎麼打算的?等他突然某天開竅,主動投入你的懷抱?”
“……不行嗎?”
“你是還沒睡醒吧你!”星河簡直想踹死她。
周知知悶笑:“你看你,每次都對我這麼凶,對著那些男人就是另一副可人兒的嘴臉,這種技術太高端了,我實在學也不來。”
星河愣了一下,神情軟了幾分:“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我圖他們的錢,你圖鄒遊什麼了?圖他人老嘴賤?”
“……”
“但是吧,知知,就算什麼都不圖,你也不能傻兮兮地蹲在樁子前,眼巴巴地等兔子自己撞上來,你會餓死的。”
她這麼一說,她一下子感覺到了餓,頻頻點頭:“我現在的確挺餓的……”
“好好說話!”
“……你說。”
“我決定了,要抽空帶你去買點女人該用的東西,一步一步培養你。男人吧,絕對不能直接用追的,得慢慢吊。”
“……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現在就給鄒遊打電話,說你暗戀他十年了!”
“……”
卸完妝,周知知叫了外賣,蹲在沙發上打開心消消樂。
星河也沒閑著,正對著鏡子照來照去,沉浸於自己的美色。
她身邊圍繞的人,似乎每個人都發自內心地熱愛著自己的臉,在這一點上,她實在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星河的美貌,這麼多年來倒是從未改變。
哪怕十年前她隻是一個送外賣的窮學生,現在的她卻已經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白富美。而她也從不吝嗇承認,她現在擁有的財富,許多都拜她的裙下之臣所賜,才得以成功累積。
周知知不討厭她坦蕩的欲望,最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個能堅持和她聊天,不怕冷場的同性。
“對了,知知……”星河轉過身,“昨天他向我求婚了。”
“答應了嘛?”
“沒有,我要再考慮考慮。”
“要是人不錯,就嫁了唄。”
“所以我才說,你的情商還停留在十八歲。”
說自己事也可以借題發揮嘲諷她,可以的啊,周知知氣得背過身,不理她了。
“先不說這件事了,晚上有安排嗎?沒有的話和我去逛街。”
周知知瞄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今晚不行,有事。”
“又去狼人殺?”
“在你眼裏,我的生活就是這麼貧瘠?”
“難道不是嗎?”
“……呸,我的夜生活也很豐富的,比如今天,我就要去唱K。”
“就你那破鑼鍋嗓子?”
“怎麼,至少我還可以蹦迪。”
“幹蹦?”
“你可夠了啊,”周知知磨牙,起身,飛撲過去,“再吐槽我,我就撕爛你這張嘴!”
星河輕巧地避開她的魔爪,細白的手指指了指門口響得正歡的對講機:“外賣來了,先吃東西,吃飽了再揍我也不遲。”
差不多下午五點半點,周知知準備出門打車。
催促星河別磨蹭一塊走,星河冷冷地瞄了她一眼,一把將她從門口拽回來:“你是豬嗎?去KTV就穿這樣?”
周知知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牛仔褲和字母T恤:“有問題嗎?”
星河不答,反問她:“鄒遊在嗎?”
“在又怎麼樣?”
“不想讓他對你刮目相看?”
“……不想。”
不想也不行。
星河麻利地把她揪回臥室,開始脫自己身上的蕾絲連衣裙。
周知知嚇得張大嘴,囁嚅著:“你要幹什麼……”
“給你穿啊!”
“我不穿!”她緊緊捂住胸口,誓死不從,“今天你敢給我穿這件,我就敢光著屁股出門!”
“……”
“……”
“那行吧,衣櫃打開,我看看。”
麵對星河的超強氣場,周知知慫了。
其實也不是真慫了,就是怕麻煩。
萬一不能準時出門,鄒遊一個電話把鹿然叫過來接她……
相較之下,她寧願現在任她宰割。
星河一臉嫌棄地翻著她的衣櫃,邊翻邊數落她:“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怎麼還在買這種智障的膠印T恤?‘你是狗吧’‘我是萌新’……你怎麼不幹脆在衣服上寫,‘我不是女人’呢?”
怎麼翻來覆去都是這一句?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周知知掏了掏耳朵,望天。
好不容易在壓箱底的收納箱裏翻出一條黑白條紋的吊帶裙,星河臉上總算浮現了一星笑容:“這不是去年夏天我陪你買的嗎?”
“是你逼我買的。”原則問題,她必須糾正。
“就這件吧。”星河當沒聽到。
“……”
“去換,速度點兒,否則我就給鄒遊打電話了!”
被抓住小辮子,周知知哭喪臉,氣急敗壞:“我換!我現在去換還不行嗎?”
最後是被強製塗上了口紅,周知知才成功被放行。
樓下,兩人各上各車,星河對她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Fighting!”
F你個大頭鬼!
周知知翻了個白眼,火速鑽進了車裏。
純K包房外,周知知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往複了十幾個回合。
直到路過的服務生紛紛向她投去好奇的眼神,她才低頭,用力推開了包房門。
本來小劉正在為大家激情獻唱一首《敢問路在何方》,唱到“踏平坎坷成大道,鬥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啦……啦……”時,那個“啦”字直接卡在嗓子眼了。
周副導今天是怎麼了,居然穿裙子了,還是吊帶裙?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在大家記憶中的周知知,身上永遠隻會出現兩種單品:一,牛仔褲;二,T恤。如還有第三種……那就是你認錯了,她一定不是周知知。
周知知被眾人看馬戲團裏猴子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隻有鄒遊淡定而小聲地問了她一句:“孟星河今天去你家了?”
周知知兩眼淚汪汪,不住點頭。
還好她今天不算全副武裝,至少踩在腳下的是運動鞋,否則她怕是已經死在了來這裏的路上了。
角落的鹿然端著水杯,視線時不時往周知知那邊瞟一眼。
其實她並沒有好好化妝,黑眼圈在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隻有口紅塗得飽滿鮮豔,襯得那雙大而黑的眸子熠熠生輝。
他自顧自地看著她,還挺樂嗬。
璐璐突然湊過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杯子裏的獼猴桃果汁一眼,語氣震驚:“你來KTV居然不喝酒?”
“……我酒精過敏。”
酒過三旬,大家總算差不多習慣了周知知今晚的造型,小劉唱歌也不卡殼了,還端著酒杯過來由衷地誇了她一句:“知知今天好漂亮!”
周知知:“……”
不知道怎麼接話,那就喝酒啊,周知知想也沒想,端著酒杯就灌下去。
小劉見狀:“知知真豪爽!”
周知知:“……”
繼續灌。
小劉:“要不知知以後都這麼打扮來上班吧?其他部門肯定有一大片男人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周知知:“……”
大哥!求求你別說了,我喝,我喝還不成嗎!
漸漸的,找周知知尬聊,再看她自灌三杯,成為了當晚最熱門的喝酒遊戲。
就連璐璐都來湊熱鬧,附在她的耳邊,曖昧地小聲問:“你和Min到底什麼關係?”
“……”
周知知悲壯地端起酒杯,一口氣灌下那杯黃湯。
然後偷偷的,恨恨的,瞥了一眼角落悠然喝著喝獼猴桃果汁的鹿然——內心的鄙視情緒油然而生。
瞧瞧你,光長得帥有什麼用,還是不是個男人?來KTV就喝果汁?
悶聲喝了不少,周知知感覺頭越來越重,身體越來越輕,終於,她感受到了頭頂鐳射光球的召喚。
一聲不吭地走到電子屏前,調出電子舞曲目錄,她挨著把排名前十的榜單刷了一遍。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響起,一、二、三……周知知開始用力地扭動起來。
朱迪實在沒忍住,一口酒噴了出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幹蹦?”
鹿然:“……”
璐璐:“……”
周知知豪氣地朝大家揮揮手:“喝什麼喝啊,起來嗨!”
眾人:“……”
鄒遊是慢慢往鹿然身邊挪了挪,促狹的眼神掃過他喝了一晚上的鮮榨果汁壺:“總覺得你今天很反常啊。”
“怎麼?”
“以前在我那兒偷喝啤酒,現在改喝養生果汁?”
“噢,我酒精過敏。”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
“……”
其心可誅。
深夜十二點,新晉幹蹦天後周知知終於累得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明天還有工作,大家陸續散場,鄒遊去前台結賬。
一晚上果汁喝太多了,鹿然跑了趟廁所回來,發現空蕩蕩的包房裏隻剩周知知一個。
條紋吊帶裙的一根帶子不知何時滑落到了肩膀,她整個人像隻八爪魚似的吸附在棕色的皮沙發上,似乎睡得還挺沉。
空調吹出的冷風撩動她的碎發,感覺到癢,周知知不自禁撅起嘴,伸手想刨開臉上黏著的發絲——
她這個樣子真是可愛爆了!
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起伏的心緒,鹿然不動聲色地走過去,仔細把她的肩帶拉好。
鄒遊剛好推開門:“……”
鹿然:“……”
鄒遊輕咳一聲:“走吧。”
在鄒遊的幫助下,鹿然將周知知背到了自己背上。
他的眉頭是稍稍皺了皺,這家夥看上去明明瘦巴巴的,實際還挺沉。
鄒遊幽幽瞥了他一眼:“該鍛煉身體了。”
“……不勞老年人費心。”
“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
“你是誰。”
“不用了。”他伸手把背上的人垂在的空中的胳膊圈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起來的話,就沒有意義。”
鄒遊叫了代駕,看了一眼癱在鹿然副駕駛座上睡死的周知知,第一次對鹿然擺出年長者的姿態:“我可把她當妹妹照顧,你自己把握分寸。”
“我知道。”
“那我走了。”
“嗯。”
夏夜的長風漸漸褪去了燠熱,他放下半截車窗,回頭看了身旁酣睡的醉鬼一眼。
似乎是感覺這個姿勢睡著不太舒服,周知知扭動了幾下,煙盒與打火機順勢從裙子口袋裏滑了出來。
他想了想,拿起來,摸了一支煙出來,點燃。
已經好久不抽煙了,自從手受傷以後,他就強迫自己戒掉了。
身旁周知知依然睡得很香,均勻的呼吸聲伴隨著偶爾兩聲小小的呼嚕,聽上去很像小時候家裏養過的那隻小肥貓。
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慢悠悠地抽完那支煙,這才發動了車子。
手機有新微信提示,鹿然抽出一隻手,滑開屏幕,是鄒遊發來的一個小區定位和門牌號。
是新修的小區,鹿然對附近不熟,耽誤了好一陣才找到車庫入口。
還好,周知知沒醒。
看著她香甜的睡容,他甚至懷疑,她今晚都醒不過來了。
停好車,解了鎖,他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將她小心翼翼地抱了出來。
沉……
鄒遊說的沒錯,他是該去健健身了。
有句老話說得好,所有不能輕巧地抱起心愛女人的男人,都是廢物。
為了方便行動,他將周知知整個扛在了肩上。
今天周知知沒綁馬尾,鬆鬆軟軟的長發掃過他的頸窩,癢癢的,他微微眯起眼,竟然有點享受。
電梯一路上行,終於在八樓停下來。
門開了,肩上的人終於也跟著動了兩下。
不容易啊,折騰了老半天,現在總算醒了——他側過臉端詳她,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人家隻是覺得不舒服了,又自覺調了調姿勢。
……虧她喝醉了,還這麼懂得享受。
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他不得不騰出一隻手打開她的包,摸出鑰匙,開了公寓門。
室內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他摸索了半天,找到開關打開吊燈,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怎麼到處丟的都是東西?
不知道的,搞不好會以為這裏才被賊洗劫了一遍。
在堆滿雜物的沙發上挪出一點兒空間,他輕手輕腳地將她放上去。
去廚房燒了熱水,又給開了空調,順便把地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洗衣機,鹿然這才回來客廳。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起來了,到家了。”
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神色漸凜:“知知?周知知?你還好吧?”
蜷縮在沙發上的人,眼皮似乎終於是微微動了一下。
他在心中長籲了一口氣。
再喜歡,也不能把她抱進臥室。
萬一……
不行,原則問題,得把持住。
扯過地上的小毯子給她蓋上,他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試圖起身:“那我先走了。”
一隻小手指卻輕輕鉤住了他的T恤衣擺。
……
他驚訝地回過頭,蹲下身,湊近她的臉:“終於醒了?”
沒有回答。
下一秒,一個軟軟的、濕漉漉的東西,忽地擦過了他的耳垂:“唉,星河說的沒錯,我是真沒出息!竟然隻有在夢裏,才敢非禮你!”
……
四周很靜,隻有周知知響亮的、時斷時續的酣聲在屋裏回蕩著。
意識到腿發軟,鹿然告誡自己要鎮靜,努力了幾次,總算成功從地上爬了起來。
關燈,落鎖,他靠著防盜門站了一會兒,摸出了手機。
夜闌人寂。
李心湄美滋滋地敷好麵膜,躺上床,剛拿出手機,打開《總裁的天價小嬌妻》,就被彈出來的通話界麵打斷了。
她氣得青筋暴起:“說了多少次了,這麼晚沒事別打給我,妨礙我看小說!”
“我有事,還很急。”
“再急的事都得排在我享受生活之後!”
“你最近抽空幫我看個房,最好能同層兩戶起租,如果已有租客,就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們搬走……”
“你在說什麼?又發什麼瘋?!”
“我沒發瘋,現在這裏不是還有兩個月租約就到期了嗎?我要搬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