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我相處時,也並不覺得快活,反而傷了自己……陸軒,不如,我們退婚吧。”
“不退。”
陸軒堅定地看著我,揚著那雙通紅的眸子,死死拽著我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不退婚。”
我與他麵龐貼得極近,近到能看清他臉頰上細密的絨毛,配上他哀憐的語氣,真像是我在欺負小兒。
我腦中一片空白,揉了揉他的發,又問了他一次。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何要與我成婚?”
陸軒眸光閃爍,下意識偏頭,被我掐住下頜。
“告訴我,陸軒,哥哥,你與我說。”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我不願做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糊塗蟲。”
他的睫毛顫動了下,聲音訥訥的。
“我想娶你。”
“為何想娶我?”
他的眼眶裏蓄滿了淚,眨著眼睛看著我,似是哀求,又難以啟齒。
我替他說出來:“你心悅我,對不對?
“傻瓜,這有什麼不能說?”
我揉了揉他的臉頰,想要起身,卻被他拽住壓在軟榻上。
原本溫順的皮囊被撕裂了,他摟住我的肩膀,小聲啜泣。
他說:“我這樣很是惡心,對不對?
“我這樣惡心的人心悅你,很是令人厭煩,是不是?”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這家夥腦中在想些什麼?
他惡心?他令人厭煩?
他難道不知京中閨秀評選最想嫁的郎君,他是榜首嗎?
他這般人物,怎會如此自輕自賤?
我似乎隱隱窺見了什麼。
捧著他的臉強迫他抬頭,拭去他眼角的淚。
“我的閨中密友得知我能嫁予你時,都羨慕不已,說我積攢了八輩子的福氣才能嫁給你,怎到你這裏,就成了很是丟人的事?”
他將頭埋在我的頸肩,始終未發一言。
不過倒是不再哭泣了。
我輕拍他的背,微微歎氣
“哥哥,麻煩對自己有信心一點可以嗎?”
“三十二間鋪麵都是你的產業,外頭誰見了你不恭敬喚一聲東家。
“你生得又這般俊朗,就算我心悅於你,不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陸軒身子顫了顫,有些不敢相信地小聲問:
“你心悅我?”
“不然呢?你以為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每日來尋你,是無事可做,閑得發慌嗎?”
我拍著他的背,溫柔地告訴他:
“哥哥,女兒家是不會在不在意的人身上浪費時間的。
“你也要有幾分自信,你很好,當真很好,我們日後也會很好,你相信我。”
陸軒又開始哭泣了。
淚水浸濕我的衣襟,溫熱,又有些麻癢。
“你不能騙我。”
“不騙你。”
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輕輕撫摸著他的耳垂,感受頸間的濕熱。
還有心臟怦怦地跳動。
“興許是我所有的舊相好裏,都未曾有過他這種類型,很新奇。”
我想。
陸軒的心性太過脆弱了。
我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就能輕易地讓他崩潰。
這般模樣本不該出現在一個富甲一方的東家身上。
可事實就是這般離奇又荒謬。
他別扭地起身,臉頰紅得厲害,偏偏習慣性板著臉。
看著我,輕聲問:“餓不餓?”
“有一點。”
我站起身來,整理了下被揉皺的衣裳,衣襟拉下去,遮住露出一截的腰。
陸軒的臉偏過去,紅得像熟透的柿子,看得我心中暗笑。
這麼純情?
這家夥都已弱冠之年了,不能還沒那啥吧?
我忍住心中的猜測,懶洋洋地向他提要求。
“讓你的隨從取來便是,我實在乏了。”
“好。”
陸軒出去喚隨從吩咐,我背光看著他挺拔的身形,不由伸手比劃了下他的腿長,暗道這人真真是比例絕佳。
容貌俊美,身姿挺拔,家財萬貫又不好女色,若非那精神上的疾患,怕是八輩子也輪不到我來做他的妻。
我不禁歎了口氣。
陸軒精神不濟,多半是因難以入眠。
他那隨從紅著臉告訴我,許多個夜裏,陸軒都是抱著我的畫像入睡。
我沒有問他哪來的畫像。
那隨從頓時鬆了口氣。
回到陸軒身邊,盯著他看賬簿的模樣看了好一會兒,隻見他耳根泛紅,似是難以專注。
放下手中的賬簿:“可是我有什麼不妥?”
我下意識點頭,半晌,想起自己的正事。
“我可否去看看你準備的新房?”
陸軒愣了下:“怎的突然想去那兒?”
“想瞧瞧嘛!畢竟也是日後要住的地方。”
他向來不拒我,聽罷隻是點頭,又道:
“若有什麼不稱心的,你再與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