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接過,淡淡道:“下次莫要再費這番心思了。”
他是要告訴我,我再如何努力,也是徒勞無功。可我隻是想要彌補,想要做好這個妻子。而那個時候,站在我身旁拽著我衣袖安慰我的人是辰兒。
他說:“娘親莫要傷心,爹爹隻是嘴上逞強罷了。”
傻孩子,若是對心悅之人,又怎會嘴上逞強?
他對沈清雅,從不曾口是心非。
辰兒離世後半月。
我開始靠著止痛湯藥苟活。
身體每況愈下,疼痛愈發難忍,我無法承受,隻得服用止痛湯藥來抵抗。每次嘔吐後,我都如同一具空殼,腹中空虛,再到後來,飲一杯清水都會疼痛難耐。
我不得不服用大量止痛湯藥,抱著辰兒最喜歡的布偶才能入眠。昏昏沉沉中,我總在想,辰兒離世之時,是否也是這般痛苦。
他沒有止痛湯藥可以服用,離去時定是痛不欲生。
都怪我不好,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我的辰兒啊……
在意識消散之際,我聽到了一下一下的叩門聲。若不是痛感還在,我幾乎要將其當作閻王的催命符了。
門前站著的鄭明遠,讓我的表情愈發難看。
11.
他以前可沒這般糾纏不休,我求他指點功課,他都是愛理不理的,冷淡得很,這會兒又是怎麼了?
“蘇婉柔,你的病情很是不妙,應當盡早診治。”
他是大夫,是位好大夫,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病情輕重。
鄭明遠的容貌與往昔相比變化不大,隻是眉眼間的倨傲更甚了。正如陸繹安所言,他是個清高之人,清高之人,是受不得半點侮辱的。
臨死前還要得罪人,我實在不忍心。
“鄭大夫,你是無病人可醫了嗎?”我竭力將自己演繹成一個刻薄的婦人,“多讓我去幾次醫館,你可以多拿些銀兩?”
鄭明遠眉頭一跳,“蘇婉柔……”
“我給你銀兩,你別再糾纏我了。”
說罷。
我走進屋內取了銀兩塞給他:“這些可夠?”
鄭大夫走了。
也是,誰會容忍一個無理取鬧的病人,孤零零地死去,就是我最好的結局。
吞下藥丸,正欲歇息時,街邊兩道身影落入眼簾。
是鄭明遠與陸繹安。
他怎會找到此處?
這個時候,他不該與沈清雅在一處嗎?
兩人正在爭執,眼見要動起手來,我顧不得身體上的不適衝下樓,想也沒想就擋在中間,強壓著喉頭的酸痛,無力抬眸。
“……你來此處作甚?”
陸繹安還是那個樣子,立在晚風中,錦袍衣角隨風輕擺,月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麵容上,平添了幾分清冷疏離。他看向鄭明遠的眼神充滿敵意,與讀書時如出一轍。隻要撞見鄭明遠替我打水,或是借我書冊,他都要生半日的悶氣。
最後再問我一句:“蘇婉柔,你自己沒有手腳嗎?要旁人代勞?”
他不允其他男子幫我,他卻可以將自己所有的善意都留給沈清雅。
往昔我愛慕他,為了他疏遠了許多人,可如今,我隻想隨心而為。
我將鄭明遠擋在身後,轉身拉著他的衣袖,催促他快些離開。他與陸繹安對視著,劍拔弩張之勢一觸即發,若不是我的請求,他是斷然不會就此離開的。
陸繹安見狀,麵上又是一陣寒霜,冷笑著問我:“放著府中的好日子不過,跑到這般地方來,原來是與奸夫私會。”
好日子?
原來被夫君冷落,被眾人厭棄,失去孩子,在陸繹安眼中竟是好日子。
成婚後他恨我、羞辱我,我可以理解。
12.
誰讓我破壞了他與沈清雅的百年好合?
眼下我命不久矣。
他本不該來的。
「這般富貴榮華我不要了,你留與沈姑娘吧,祝你們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我言語平淡,不見絲毫波瀾,如同那日離開陸府一般,輕描淡寫得仿佛在說「今晚的飯食,我便不在此用了」。
陸繹安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這些時日以來,他或許隻當和離是我因辰兒之死一時衝動,畢竟往昔我也曾提過離去,可最終都不了了之。
他心存疑慮也在情理之中,「蘇婉柔,你可想清楚了?」
這是我最堅定的抉擇,絕不會改。
「我離去,不也是你這些年的心願嗎?」
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