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同誌,我很想問一問你,你今天跟我這兒突然發難,究竟是想要討一個什麼說法?”
“你針對我的穿著?是因為你得不到這樣的衣服,還是想給村民們一個交代,想為他們出頭呢?”
溫瑾瑜稍稍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與張雪的距離。
她對這人印象不多,但就從這一會的接觸也看得出來,這姑娘是一個會動手的暴脾氣。
要是一會談著談著,她說的話跟不上邏輯了,指不定就會動手。
到時候自己真是挨一板兒磚,豈不是太屈了?
張雪原本是憤憤然的,看著溫瑾瑜雲淡風輕的把問題又拋回到自己身上,有些無措的眨了眨眼睛。
眼見周圍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隻能硬著頭皮一挑下巴。
“你這話什麼意思?這兩個有什麼關係嗎?”
“是沒什麼關係啊......”
溫瑾瑜被張雪這話給逗笑了。
“既然沒有關係,你這前後說話也沒有什麼邏輯啊。”
“不過作為一起下鄉的同誌們,我也就好心給你解一解惑吧。”
溫瑾瑜在說話的時候,是從骨子裏麵流露出來的自信,完全不是裝腔作勢。
欣賞的人會為之著迷,而怨恨的人會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應對。
張雪就是後者。
她努力的想要跟上溫瑾瑜的思維,但這嘴巴就明顯有些落後了。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溫瑾瑜卻已經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
“我必須得承認,我穿的這一套衣服的確比你的麵料好一些,但是這次我們一起下鄉的同誌們裏,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穿的這樣。”
“小組的領導、副主任,他們的衣服布料都不便宜。但還有更多的人穿的是普通衣料,你知道大家的差別都在哪兒嗎?就是大家都足夠講究衛生。”
“哪怕是下雨天停水的時候,就著雨水都能把衣服洗幹淨,而張雪同誌你呢?”
畢竟是一個大姑娘,溫瑾瑜的話沒有說完,算是給張雪留了個麵子。
她很確定,張雪這是對自己的羨慕嫉妒。
這種個人的三觀形成,她沒有辦法扭轉,畢竟她更看重的是下一個問題。
“至於你說的,我壓榨村民們,讓他們給我幹活,你這詞用得可有些不太恰當。”
“你覺得咱們村子裏這些大哥大伯們,他們沒有自主分辨的能力?任憑我說什麼,他們就做什麼嗎?”
“你這不是往我身上潑臟水?你是在往他們身上潑臟水!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是城裏來的?就看不起農村人呢!你知不知道這話如果我告到主任那兒,你是會被扣工分兒的!”
局勢一瞬間被轉換,就連剛剛小聲交談的村民們,都下意識的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視線在溫瑾瑜和張雪之間互相轉了轉,都忍不住的屏住呼吸。
張雪則是臉色異常難看,頻頻的倒吸冷氣。
在這個年代,下鄉的一舉一動,所有的行為都會被記入檔案。
如果扣分扣到一定程度,是會被送回到城內。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一些人是求之不得的。
但這種被遣送回城,是會在檔案上麵記一大過。
這也就代表著他們沒有辦法繼續上學,工作不會包分配。
就算是自己去找工作,隻要用人單位翻到檔案上的情況,大多數也會被回絕掉。
張雪腦子再怎麼轉不過來,她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她抬手指著溫瑾瑜的臉,無能的叫喊著。
“溫瑾瑜!你不要血口噴人!我,我什麼時候說看不起村裏的人了!明明是你!明明是你拿錢讓他們做苦力......”
“行了行了,這丫頭怎麼越說越離譜呢。”
張雪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人群之中走出來一位年紀四十開外的老大哥。
他穿著跨欄背心,扇著大蒲扇。
先是對著溫瑾瑜點頭笑了笑,又看向張雪。
“我說你這孩子,平時在野地裏看不著你給菜地澆水上糞的。那怎麼一有鬧騰的事兒,你叫喚的最歡呢。”
“前幾個月在你們辦事處的門口兒,是不是也是你鬧騰的一番?真的是......”
沒想到半路上會殺出來個程咬金,張雪有些無助的轉頭看了看。
可就連住在一起的室友們,都紛紛低下頭,有的甚至還在偷笑。
溫瑾瑜卻大大方方的笑了出來,看來這場鬧劇也不用她再親自下場了。
說話的這位大哥,正是那天她雇傭的人其中一個。
有當事人出來說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證據,也不必再說什麼了。
隻見那大哥將蒲扇停下,邁著四方步,鄭重其事的。
“自打你們這些小年輕的下鄉,雖然說是幫忙幹活,但事實上說添亂更貼切一些,真正辦實事兒的沒幾個,這溫家丫頭就是其中一個。”
“長遠的咱們不說,就拿那天河邊的事兒講,我跟你們說個明白。這丫頭就算是不給錢,隻要開口,咱們這些人都能幫她抓魚。”
“更別說因為這件事,村長家的小孫子還撿回了一條命,你們現在拿這件事情來指責溫家丫頭,是不是有些喪良心了?”
要說這件事情,原本就是張雪因為羨慕嫉妒溫瑾瑜,從而扯出來的無端鬧劇。
現在被這大爺一說,事態凜然上升了一個高度。
圍觀的人有些都悻悻的離開,張雪更是恨不得鑽個地縫裏。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這位大叔,又對著溫瑾瑜冷哼了一聲。
“行,溫瑾瑜你來搬救兵,以為這樣就能贏了是吧?”
“公理自在人心!你別得意太久!”
這種無關痛癢的威脅,讓溫瑾瑜打了個哈欠。
直至看著人群散了,張雪消失在視野中,她才收起看笑話的表情,對著這位大哥點頭道謝。
而此時的溫瑾瑜並沒有注意到,在前方的小胡同口,白弘宇正站在一棵大榕樹下麵盯著她,眼神裏麵滿是惡毒。
“溫瑾瑜啊,你還真是有出息了。”
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白弘宇冷哼一聲,將腳邊的碎石一腳踢飛。
白弘宇順著屋簷下,朝著自己家裏走去。
這一路上他一臉陰鬱,就連路過玩耍的小孩瞧見他,都退出二裏地去。
直至回到家,白弘宇一腳踢開院子的大門,一抓褲腿就坐在了石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