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寒意從我的脊背竄上來,卻逼迫自己冷靜。
這一世,他還不認識我,一切都來得及。
“新同學來了,誰願意和他同桌?”
他比班上其他學生大了兩歲,二十歲的年紀,卻長著一張過於老成的臉。
教室裏一片安靜。這時,副班長周婷猶豫著舉起手。
“老師,我是班幹部,應該幫助同學......我和他坐吧。”
她眼神清澈,帶著未經世事的善意。
我麵無表情地打斷:“你還沒衝進年級前十,自己都顧不過來,別耽誤別人。”
我指向最後一排的角落——那個離講台最遠、陽光最少的座位。
陳紅於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對他。
他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怎麼會,老師明明對別人都很溫柔......怎麼可能也歧視我呢?”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我的耳膜。
我強行鎮定心神,回頭繼續寫板書,手指卻抖得不成樣子。
直到後排女生發出尖叫聲,把我的思緒猛然拉回。
“老師!新同學他,他在......”
我皺起眉,望向後排,竟看到陳紅於的手放在桌下,麵色潮紅,眼神不時瞟向我的雙腿。
“把手拿出來,在做什麼?”
我不得不走下講台,冷冰冰質問他。
陳紅於渾身一哆嗦,幾秒鐘後,隻拿上來一團粘膩的衛生紙團。
“不好意思啊,林老師,我感冒了。”他悶悶拉長的尾音,仿佛真的得了重感冒。
旁邊頓時傳來唏噓聲。
“臥槽真惡心,誰家好人在桌子底下擤鼻涕?”
“以後上課不要搞這些小動作。”
我僵持在原地,下課鈴一響,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辦公室時,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
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現在就辭職,徹底逃離嗎?
可這份工作是我拚盡全力考上的編製,高三教師不能隨意調班,我還要帶完這一屆高考生。
憑什麼我要因為他放棄一切?
我呆坐在椅子上,直到下班。
走出校門時,程景已經提前來接我了。他見我臉色難看,立刻將我摟進懷裏。
“怎麼了晚晚?臉色這麼差?”
熟悉的體溫包圍著我,我終於崩潰,眼淚決堤般湧出。
前世,他為了保護我,提出假退婚,實則帶我逃離輿論漩渦。
可後來,他為了替我報仇,提著刀去找陳紅於,卻被對方利用癡傻的父親擋刀,最終永遠倒在了血泊裏。
而現在,他依然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眉眼溫柔,掌心溫暖。
我擦了擦眼淚,勉強扯出一抹笑:“沒事,就是有點累,我們回家吧。”
程景卻不依不饒,非要帶我去醫院檢查。
很快,驗血報告出來了——我懷孕了。
原來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的孩子已經悄悄降臨。
程景欣喜若狂,一把將我抱起來。
“太好了!老婆,我們要有寶寶了!”
我靠在他懷裏,眼淚無聲滑落,心裏暗暗發誓——
這一世,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毀掉我的幸福。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課,戴上了小蜜蜂。
擴音器的聲音蓋過了一切雜音,我刻意避開最後一排的視線,專注地講著課。
就這樣平靜地過了幾天。
直到這天,我剛上完最後一節課,外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大男人還哭,不然以後你就穿裙子吧,不過你這麼醜,穿裙子更能惡心的我吃不下飯。”
“我聽說他爸是個傻子,家裏是五保戶,你說我要是讓他交保護費,他和他的傻子爹是不是就得吃空氣了?哈哈哈......”
見我來了,幾個男生做鳥獸散。
一個女生攙扶著陳紅於,正好擋在我麵前。
他渾身散發著廁所的惡臭,校服上沾滿汙漬,左眼上麵血肉模糊,眉骨上的皮膚被硬生生剜掉一塊,傷口深可見骨。
他低著頭,眼神卻偷偷瞟向我,像一條陰冷的蛇,等待著我的反應。
“老師!陳紅於被人欺負了,受了很嚴重的傷,怎麼辦啊!”女生義憤填膺地喊著。
陳紅於虛弱地抬起頭,鼻頭上的黑痦子泛著油光,聲音帶著哭腔:
“老師......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