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走嗎?
還是不帶走了,我要死了,記憶又留不住。
我拿好行李,最後再看一次這幢我和黎川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家。
我沒地方可去了,除了幼時住的那棟老宅。
四十年的老樓,人幾乎搬空了。
門鏽住了,費了好大勁才打開,門推開的一瞬間,一下子帶起一層灰,讓我本就脆弱的肺子更疼了,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才把房子收拾成能住人的樣子,這房子父母死前就很少來打掃,父母死後,更是十多年幾乎再沒人回來過,我給父母的牌位上了炷香,看著母親的笑臉,瞬間淚水又蒙住了眼。
我本來是要出國的,高考成績慘淡,本科大概率考不上。
父母幫我聯係了A國的一家老牌音樂學院,可能因為宋芸芸幫我英語補習得還不錯,我竟然申請通過了。
父母在我最愛吃的館子訂了位,要給我慶祝。
那天我在飯店一個人等了一個小時,給父母打了好多電話都沒人接。
是警察聯係的我,快速幹道上,一輛大貨車超速,四車連撞,直接接觸的那輛車上,受害人的屍體都找不見。
我被警察帶去認屍,我再沒有別的親人了,是黎川陪在我身邊。
他一手握著我的手,一手摟住我的腰,支撐我的全部重量,我腳底發軟,甚至意識都不清,耳邊除了尖利的耳鳴隻有黎川一直輕輕安慰我的聲音:
「蕊蕊,別哭。」
「蕊蕊,你要勇敢。」
「蕊蕊,你還有我。」
他跟我一起確認了父母的屍體,幫我在認證書上簽了字,葬禮一應俱全是黎川幫我應承。
對我來說,我的世界仿佛天塌了,唯一撐起的一小塊就是黎川。
他陪我待了一周,我哭他就陪我默默地哭,我不吃飯,他就盡力喂我吃一點。
一周之後,黎川跟我說:
「蕊蕊,你自己這幾天好點了嗎?芸芸生病了,我得去看看她。」
我忽然驚醒。
黎川不應該是我的依靠,他是別人的,跟我沒關係。
我必須得振作了,這個世界上,我隻有我。
我告訴黎川:
「我沒事,不用你再操心了。」
黎川拍拍我的頭,給我一個安慰的笑臉:
「有事給我打電話。」
黎川走了之後,家裏又陷入安靜。
我忽然迷上抽煙,煙霧升騰的一瞬間,世界好像就變得虛幻了。
那天是一個半夜,我水米未進,依賴的煙也都抽完了,我不得不出門去。
夜裏開著的便利店很少,我得走個幾百米,為了抄近路,我走了一條沒有路燈的小道。
以前上學的時候,就聽說這條路上總有小混混打劫,放在以前絕對不敢自己走,可不知道今天怎麼了,好像什麼都不怕。
我把煙點燃,在煙霧裏邁進黑暗。
「妹妹一個人啊?」
倒黴,我默默閉上眼睛,真遇上了。
我吐了口煙:
「誰說一個人,身後跟著一大群呢,你看不見嗎?」
對麵好像愣住了,過了半天,一個男地罵了句臟話:
「這娘兒們嚇唬我們呢。」
一個光頭大漢氣勢洶洶地走到我麵前:
「死娘兒們,跟誰裝神弄鬼呢。」
我一片淡然:
「說吧,你們想要什麼?」
那個光頭大漢不懷好意地齜出一顆金牙:
「我要說財、色都要呢」
我不想給,但是我可以跟他搏命。
我攥進手裏提著的罐頭,準備趁他不注意就砸在他腦袋上。
正準備動手,身後有人大喊:
「幹什麼呢,我已經報警了。」
對麵的光頭跟小弟們對視一眼,瞪我一下,轉身走了。
我身後的黑影快步走到我麵前,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大道上跑,跑到路燈下他才把手放開。
他說:
「你一個小女孩,怎麼自己走著條路,你不知道很危險嗎?」
我沒回答,這個人的臉有點熟悉,但我想不起是誰。
他看出我的疑惑:
「一看你就是忘了我是誰了,我叫紀潤澤,是小竹的哥哥。以前給她開過家長會。」
還真是,他長著和小竹一樣的杏眼。
我記得這位紀潤澤,比小竹大不了幾歲,現在在醫學院讀大四。
紀潤澤看著我,輕輕歎了口氣:
「我聽小竹說起過你的事,節哀順變。」
「我把我的電話留給你吧,你一個女孩,自己住不安全,我住得近,有事你就聯係我。」
鬼使神差的,我被紀潤澤認真的眼睛打動,在他的通訊錄裏留下我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