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幾日後。

傅時秋帶著我坐上了車。

當我看到一排排的香樟時。

我覺得格外熟悉。

車停下。

紅色的繩尾迎風飄搖。

裝滿各色物什的玻璃瓶在風中叮當作響。

這是母校的姻緣樹。

這個學校的情侶都會有這個習慣。

會將兩個人過往的一切放在玻璃瓶裏保存。

證明兩個人曾經相愛過。

有些修成正果的人還會在結婚的時候，會將回憶瓶打碎，將裏麵的這些一一剪進自己的婚禮視頻裏。

據說很是靈驗。

當初我與周炳辰也曾在這裏許下白首之約。

我看了看，一時沒有找到屬於我和周炳辰的回憶瓶。

「曼曼姐，你來了。」

彼時的林依依正站在樹下。

笑看著我。

四周並沒有看到周炳辰的身影。

林依依走到我的身邊。

用僅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

「蘇曼曼，我討厭你，十分討厭你，憑什麼你可以得到那麼多人的喜歡，而我，隻能在一旁羨慕，我有什麼比不過你的呢？但是辰喜歡你，沐沐也更親近你，就連進修的名額老師都特意留給你，可那又如何了？最後嫁給辰的是我，而你，雖有滿腔才華如今終究要被我挑剔，你得了名額又如何了？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

「辰說得沒錯，他要謝謝你，我也要謝謝你，謝謝你拋棄了辰轉而成就了我，痛苦嗎？看到你痛苦，我就開心，你越痛苦，我就越開心。」

「辰說，他真的希望一開始遇到的就是我，真後悔沒有把那幾年的愛給我。」

他盯著我的眼睛。

言笑晏晏地後退了一步。

「還記得這裏嗎？」

隨後從長椅上拿起一個玻璃瓶。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但是仍然抱有希冀。

「曼曼姐，你看，還熟悉嗎？」

林依依輕輕將瓶身旋轉到我的眼前。

上麵熟悉的字體，讓我心下一震。

「你想做什麼？」

「曼曼姐，既然你和辰已經過去了，這些東西也就沒有必要再保存了是不是。」

她走到湖邊。我下意識跟了上去。

卻在這時。

她停下來，偏著頭看向我。

「這次你注定輸了，蘇曼曼，你還喜歡著辰吧，可惜怎麼辦了，我並不想他再多分一秒的餘光給到你。」

說完不等我反應。

林依依伸手將我推進了湖裏，然後自己跟著也跳了進來。

我不會水。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

剛想張嘴呼救，湖水就倒灌進嘴裏。

岸邊周炳辰焦急地從遠處飛奔而來。

他看都不曾看我，直奔林依依。

「依依把手給我。」

我終於意識到。

周炳辰同我的那些過往，被困住的如今隻有我了。

眼淚奪眶而出。

同湖水一起沉入。

也好，這樣也好。

他總歸忘了我，等我死的時候，他不僅不會難過，反而還會開心。

真是件好事啊。

我想，就這樣死了吧。

可沒有想到我還是被救了上來。

我一睜眼就看到林依依埋在周炳辰的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辰，我隻是想把你們的回憶瓶打開，換成我們的，沒想到惹到曼曼姐不高興，我也想曾經跟你一起許下白首之約的人是我啊，辰。」

傅時秋一巴掌就甩到我的臉上。

「你膽子大了，我給你的交待是叫你好好伺候林小姐，你竟然還敢趁機行凶。」

腦袋裏一陣耳鳴之音。

我隻看到周炳辰憎恨的目光，和一開一合的嘴。

我聽不到，也沒有辦法辯駁，隻能無助地一遍遍重複。

「周炳辰，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你信我。」

我固執地看向周炳辰。

我隻求他信我。

隻要他信我，就好。

耳鳴之聲漸漸消散。

聲音漸漸清晰起來。

「辰，算了吧，曼曼姐不肯承認，你也別怪她，她一定不是有意的。」

「道歉。」

周炳辰緊抿下頜。

「道歉，我再說一遍。」

「我沒做的事，我不會承認。」

「你的意思是依依冤枉你嗎？蘇曼曼要不是不能殺人，我真的想給你再扔回去，你這種人連底線都沒有了，真讓人惡心。」

記憶中永遠不分對錯站在我身邊的少年，終於長成滿是棱角的模樣。

如今他用這些棱角來對付我了。

我閉了閉眼。

「在周總心裏，我竟然這麼......惡毒嗎？」

「你何止惡毒。」

林依依拉著周炳辰的手臂，委屈地道。

「算了吧，辰，你這麼優秀，曼曼姐後悔了是正常的，你別怪她，我真的很想得到曼曼姐的祝福。」

周炳辰看著落在地上的回憶瓶。

「一個破瓶子而已，砸了就砸了。」

「跟你曾經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的恥辱。」

說完周炳辰撿起地上的回憶瓶狠狠擲向一旁的石頭。

玻璃炸開。

裏麵的照片和紙稿一份份散了開來。

周炳辰盯著我掏出了打火機。

我搖了搖頭。

下意識地朝著那邊爬。

「周炳辰，不要，求求你，別燒。」

燒了我和你就什麼回憶都沒有了。

什麼見證都不會有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點痕跡也都沒有了。

「求求你，周炳辰。」

可是，我終究晚了一步。

我看著火機從我的眼前落下。

瞬間點燃地上的照片。

我顧不得被燙傷。

雙手拍打著地麵上的火焰。

可惜，還是燒毀了一半。

周炳辰複雜地看著我。

「是你現在的金主給不了你想要的，所以你開始在我這裏表演念念不忘了是嗎？」

「可惜，我隻覺得惡心，隻覺得肮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