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喂，傅時秋認識吧，來金沙會所接人。」

我到的時候，包間門大開，燈光交錯中，我看到沙發上醉的人事不省的傅時秋。

「傅總？傅總？」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好嗎？我讓張叔來接您了，今晚我還有事，晚點再回你家。」

傅時秋看了我一眼。

「好，這裏交給你。」

說完，我扶著傅時秋站了起來。

我剛準備看看包廂裏的人。

一道戲謔的聲音已經在我耳邊炸起。

「蘇曼曼，這就是你想過的人生？」

「我以前以為你隻是沒良心，沒想到，你連最基本的羞恥心都沒有，也是，給錢就行了，年齡大一點或許更有魅力不是，地下情人也更刺激是嗎？」

我抬頭尋去，在一個角落裏看到了周炳辰。

他隨意地坐在那裏，像是一尊凶狠的閻羅。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複雜的情緒瞬間淹沒了我。

「噫，這不是我們當年的班花蘇曼曼嗎？」

此時我才注意到，整個包廂，都是我熟悉的人。

「哎呀，好久不見，曼曼姐。」

林依依衝上來給我一個熊抱。

不知道的人一定以為我們是多好的朋友。

如果沒有她悄無聲息地扯掉了我的帽子，露出我枯黃的頭發。

「哎呀曼曼姐，你最近過得不好嘛？怎麼頭發都枯黃了，哎喲你又瘦了，都硌人了，不像我。」

「辰，都怪你，你也不知道監督我，明知道我要減肥，還天天帶我吃大餐。」

林依依邊說邊往角落走去，隨後坐在周炳辰的腿上，雙臂鉤住他的脖子，噘著嘴抱怨。

周炳辰一隻手環過她的腰，一隻手笑著劃了劃她的鼻子。

「我們依依不胖，瘦有什麼好，營養不良一樣，依依這樣正正好，更有手感。」

「我最喜歡依依了。」

周炳辰輕蔑的眼光隨即落在我身上。

「不像有些人，嗬，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舔一個離婚的老男人還舔成這樣，嘖嘖嘖，蘇曼曼，你真下賤啊。」

他以為我是傅時秋的地下情人?

我張了張嘴。

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他如刀般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帶著嘴角的輕嘲，一寸寸無聲地淩遲著我的自尊。

我以為有生之年，我再遇不到周炳辰。

沒想到我還是遇到了。

還遇到了已經喜歡上別人的周炳辰。

雖然明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日。

雖然明知道，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結局。

可是這一刻心裏還是密密麻麻的一陣酸澀。

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

「曼曼姐，你當年離開辰真的好可惜啊。」

「是啊，你離開周總以後，不過一年，周總就成功了，真的可惜。」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就將我們過往的糾葛說得清楚。

周炳辰換了個姿勢，隨意點燃了一支煙。

「她巴不得早點離開我，怎麼會可惜了，畢竟有更好的男人等著她了。」

「辰，你別這樣說曼曼姐，要不是曼曼姐跟你分手，也沒有現在的我們，是不是？」

林依依推著周炳辰的胳膊，溫言軟語地勸著。

我看著煙卷從周炳辰的口鼻裏一圈圈冒出來，消散開。

竟覺得有幾分不認識了。

「是，確實要謝謝她，要不是蘇曼曼，我怎麼會有今天，我還是一個隻知道打工的窮小子了，對吧？蘇曼曼，來，我敬你一杯。」

周炳辰端起酒杯，長腿伸直站起。

一手插兜，似笑非笑地走到我的麵前。

「哎，這樣喝多沒意思，要不換個方式，也算是表達我對你的感謝了。」

在眾人炙熱的眼光裏。

他的手將酒杯舉過我的頭頂。

冰涼的液體就兜頭澆下，順著我的頭發一路往下。

在我的臉上蔓延。

衝進鼻腔。

隨後滴在地上。

「這酒一瓶價值十萬，別浪費。」

「怎麼？不願意？」

「那這樣吧，我給你五百萬，你把地上的酒舔幹淨如何？」

他彎下腰，貼近我的耳廓。

「蘇曼曼，你可想清楚，你那金主，如今一晚上可給不了你這個價位。」

「看在你是我前女友的份上，我才給你這麼高的報酬。」

周炳辰眼裏的笑意頓收，冷冷地看著我。

我隔著濕漉漉的頭發看向他。

「辰，這樣是不是不夠尊重曼曼姐啊。」。

「嗬，她這樣的人，尊重兩個字用在她的身上，都覺得廉價。」

「辰，別這樣，曼曼姐說不定已經後悔了，她當時肯定也沒想到你會功成名就，所以才離開的，畢竟當初你也那麼認真愛過她，就不要為難她了。」

周炳辰語氣漸狠，笑意不打眼底。

「我怎麼會為難她了，她最喜歡的不就是錢嗎？舔幹淨地上的酒同舔幹淨別人嘴裏的難道不都是舔。」

「我可是給了更多價錢的。」

他說這話時，臉上的譏諷毫不掩飾。

仿佛是在看一件惡心的物什。

我同樣看向周炳辰，心裏柔軟溫柔的少年與眼前冷睨著我的人重合。

再也尋不到當初的模樣。

心，苦澀難言。

我擦了擦臉上的酒漬。

「周總玩夠了嗎？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我盡量平靜自己的心情。

因為患者必須保持情緒穩定。

「玩？哼，真把自己當個玩意。」

「滾吧。」

他轉身，酒杯在腳尖炸開。

順手拿起另外一杯，仰頭灌進嘴裏。

剩下我，倉皇而逃。

門關上的瞬間，我聽到他的聲音。

「她配後悔嗎？她隻配成為一個低賤的玩物，生不如死。」

是，我不後悔。

他不知道我得了絕症。

如他所願。

往後的日子，我每天都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