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崢一動不動盯著她,暖色調的微光映在他深邃的眸子裏。
有種繾綣悱惻的錯覺。
塗桃呼吸發緊,那些提前準備好的說辭此時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緊張,梁崢並沒有生氣,而是簡短的回答:“不行。”
說完重新閉上眼睛,睫毛在眼睛下留下一片如羽扇般的陰影。
塗桃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錯愕的盯著他愣了很久。
“怎麼?”
他再次睜眼,冷笑著看向她,“你是覺得我現在心情好了?”
“不想睡的話,今晚就別睡了。”
塗桃氣的使勁瞪他,翻了個身,用力把被子拽過頭頂,“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我明天還有工作,你愛睡不睡!”
說的好像他不用工作似的,亂發脾氣。
梁崢捏了捏眉心,沒和她計較。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不僅沒有絲毫睡意,反倒是煩躁更甚,再扭頭看塗桃,腦袋不知不覺從被子裏探出來了,呼吸均勻,已經睡熟了。
每次氣完人,她倒是睡得著。
胸口憋了股兒氣,怎麼都喘不順,他索性起身踩著拖鞋走到陽台,手撐在欄杆上,平靜而冷漠的注視虛空。
室外的冷空氣讓人頭腦更加清醒,他默默點上一支煙,把手機裏的重點消息回複完,直到情緒消化的差不多,才漱了口返回床上。
這次剛躺下,塗桃就主動湊了過來。
梁崢皺眉,拍了拍她,“往那邊點,我身上涼。”
她動了動,反而貼的更近了。
看樣子是睡死了,醒著的時候可不會這樣。
梁崢心情好了點兒,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她的後背,過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不太對勁,手摸上她的額頭,有點燙。
發燒了。
他把她扒開,拍醒讓她吃退燒藥。
塗桃睡得迷迷糊糊,不停地抱怨,“你有病是不是,大半夜吃什麼藥,故意折騰人的吧,就這麼點事,你至於嗎?”
“你喝酒半夜就會發燒,自己不知道?”
梁崢要被氣笑了,“吃個藥也能不高興,當我欠你的。”
塗桃聽不進去,嘴裏仍然在嘟囔,聽不清楚,但顯然不是什麼好話。
梁崢任由她說,怕她不老實蹬被子,索性半強迫地用被子把她裹了嚴實。
這一夜他被折騰的不輕,就連雷打不動的生物鐘也難得延後,頭腦昏昏沉沉,起身衝了個涼。
出來時塗桃已經醒了,正在慌慌張張穿衣服,擰著眉頭抱怨,“我早上有個采訪,你怎麼不早點叫我?”
“這下完了,要遲到了。”
“你又沒說,我怎麼知道。”
梁崢隨手丟掉擦頭發的毛巾,看了眼時間,“你開車太慢了,我送你。”
塗桃含糊說不用,便一頭紮入洗手間洗漱。
幾分鐘就出來了,手忙腳亂的收拾背包,跟一陣風似的刮來刮去。
梁崢抱臂冷眼瞧著,伸手摸了下她的額頭。
塗桃警惕的一把推開他,跑到玄關換鞋子。
“早餐。”梁崢點了下桌上的牛奶瓶,提醒道。
“我哪有時間。”
塗桃沒好氣抱怨,毫不客氣回懟,“你以為都和你似的。”
喝個牛奶也能牽扯到他。
梁崢嘖了聲,逼近一步,“你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吧?”
“知道了知道了!”
塗桃一把拿過放進包裏,轉身就走。
“下次再倒掉被我發現。”
他在身後淡淡出聲:“你試試。”
塗桃不回應,噔噔下樓,把門摔的巨響,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梁崢覺得好笑。
有意見不敢正麵吱聲,天天拿門撒氣。
連著幾天一大早就去公司開視頻會議,難得清閑下來,他看了看滿地的衣服,歎了口氣。
當初他說要請個保姆過來,她說什麼都不肯,後來幹脆說不喜歡外人到家裏。
梁崢琢磨了下這句話,主動退步同意了,答應隻在她看不到的時候才讓保姆過來。
但今天是周天,保姆休假。
收拾好衣服,他煮了杯咖啡,打了個長達一個小時的電話會議。
結束時還早,老宅那邊打了電話過來,讓他務必抽出時間回去吃晚飯。
傭人特別強調,說是給二少爺舉行的接風宴。
人都回來好幾天了,辦什麼接風宴。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偶爾那邊的邀約也會被他用工作搪塞,畢竟在沒親情味的地方和幾個沒感情的人吃飯,除了浪費時間以外,沒有任何必要。
不過......
他想起昨天在會所門口看到的梁冶,雖然距離有些遠,不過好像有什麼讓他在意的地方。
算了,還是回去一趟吧。
傍晚時分,他準時出現在老宅,卻硬生生等到準點過了五分,才不疾不徐的下了車。
有幾個傭人正在工作,見到他紛紛恭敬喊著:“大少爺。”
梁崢麵無表情地略過。
他很不喜歡這個好似把他和這個家緊緊相連的稱呼。
穿過前廳花園,一眼看到梁冶正站在門口,嘴裏叼著根煙,似乎正在等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短暫接觸,梁冶率先開口:“好大的架子,全家就等你一個,該不會故意的吧?”
梁崢目光不動聲色在他唇邊的傷口凝了凝,沒有理他,抬腳往裏走。
途經他身邊時,忽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臂。
“別以為我不知道,兩年前是你搞的鬼,這麼不想讓我回來,你做了什麼?”
蠢人在某些方麵還是有警覺性的。
“你單獨出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梁崢看了眼他抓向自己的手,語氣很差,“看來也沒什麼長進。”
“怎麼會,我當然是為了接你才出來的,不過,我看你狀態好像不太好,這兩年都見老了。”
梁冶鬆了手,摸著下巴誠心誠意點評,“黑眼圈很重啊,昨晚沒睡好,是不是縱欲過度了,哥?”
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裏硬擠出來的。
這裝貨從小就這個死樣,路上不小心碰他一下臉都拉的老長。
梁崢淡漠的凝視著他,冷冷笑了聲,直接走了進去。
老宅難得湊齊了一桌人,本應該是一家人其樂融融,氣氛卻莫名有些詭異。
餐桌上很少有人說話,明明是父子,卻像是一群不認識的人被硬湊在一起,何春榮嫁進來這麼多年,還是不太習慣這種氛圍,斟酌著開口問了幾句梁崢近況。
他敷衍的毫不用心。
一頓飯在靜默無聲中很快吃完,梁崢率先放下碗筷,說了句我吃好了。
梁見山此時忽然發飆,重重把筷子放下,沒好氣道:“一家人好不容易湊在一起,你非要搞這麼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