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桃坐在唯一的空位置上,燈光昏暗,頭頂的斑駁的碎光打在梁冶臉上,他靠在椅背裏與旁邊人說話,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有人半開玩笑的讓他把女朋友叫來,他扯著嘴角回應:“當是你二姨,想見就見?”
說話的談吐,習慣,就連語氣中一貫的輕蔑,都和兩年前一摸一樣。
酒瓶在眾人的催促中開始轉動,瓶口準確無誤指向了塗桃。
規則很簡單,真心話或者大冒險,要麼就喝麵前顏色詭異的酒。
不知道幾種混成的,看他們的表情,這酒度數不會低。
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塗桃選了大冒險,得到的指令是,現場選擇麵對麵的異性,深情並茂的說三個字。
指向非常明顯。
梁冶此時才懶散的撩起眼皮,平靜而淡漠的睨了她一眼,很快又挪開。
似乎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
在乃夏據理力爭的辯論中,塗桃的倔勁上來,直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辛辣順著喉嚨燃起一道火線,耳根立即滾燙。
她酒量不好,一杯下去就找不到北,就連瓶子又對準了誰,選的又是什麼她都記不得了。
遊戲還在進行,起哄聲此起彼伏。
直到瓶口再次麵對自己,她才從恍惚中反應過來,耳邊的聲音都像蒙了層膜,聽不分明。
塗桃還想喝酒,乃夏按住她,輕聲道:“忍忍吧,你剛都昏過去一小會兒了。”
真心話的問題是,她迄今為止做過最後悔的事是什麼。
塗桃想了想,說高考前一晚吃了個冰淇淋,拉了一晚上,第二天昏昏沉沉,結果掉了二十分。
“如果沒吃那個冰淇淋,我至少能上京大的。”
這明顯不是大家想聽的,有人接著追問:“那你有沒有放不下的人?”
乃夏想製止,塗桃已經回答了,“沒有。”
反胃的惡心湧上來,她跌跌撞撞走向洗手間,聽到乃夏在身後說:“好了啊,下一輪的已經回答完了,你們別蹬鼻子上臉。”
起哄聲被隔絕在門內,所以她沒有看到,梁冶變了臉色,放下手裏把玩的打火機,也起身離開。
塗桃吐的昏天暗地,難受的靠在隔間喘氣。
下次這種聚會說什麼也不能來了,太不體麵了。
起碼磨蹭了半個小時,她才慢吞吞去洗手漱口,想摸手機,摸了半天也沒摸到。
也許是落到包廂裏了。
從身後遞過來一隻手機,正是自己的。
“謝謝。”
塗桃接過來,時間已經半夜十一點多了,她熟練的點開微信,雞賊的左右亂瞟,怕被人偷窺。
抬頭看到鏡子裏,梁冶抱臂靠在牆上,靜默無聲地注視著她。
他和梁崢長的並不像,唯一相似的,隻有那雙眼睛。
性格迥異的兩兄弟,都長了雙含情的桃花眼。
她一瞬間醒了酒,恰巧有電話打過來,她下意識想把手機藏起來,卻不慎掉進了洗手池。
身後傳來極其輕蔑的嗤笑,梁冶的嗓音不輕不重響起,“見到我就藏手機,你男朋友就這麼見不得人?”
她手忙腳亂的把手機撈出來,已經關機了。
真是倒黴。
徒勞的甩了幾下,塗桃心中的煩躁到達頂峰,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擦身而過時,梁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冷冰冰的,“塗桃,現在見到我,連話都不敢說了?”
塗桃掙紮了幾下,扭頭平靜的注視著他,“你想聽什麼,是當年跟你分手的交代,還是打你那巴掌的道歉?”
“這麼久沒見,你真是一點沒變。”
他冷著臉著逼近,視線忽然頓住,定格在她的脖頸。
剛才掙紮中,她衣領的扣子被崩掉,露出那一抹淺淡的吻痕。
他默不作聲的盯著,仿佛要把那一小塊皮膚盯出個洞。
塗桃更加劇烈的掙紮,“放手!你要幹什麼!”
梁冶不語,視線從她的腕表挪到她的脖頸,倏然一笑,“真好啊,百達翡麗,你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
他湊過去,一字一頓,“多大年紀?”
她愣了下,隨即意識到他什麼意思,屈辱感從心底蔓延,抬手就要打過去,被他輕而易舉的抓住,順勢一拽,側頭吻住她的嘴唇。
這個吻並不溫柔,甚至有些惡狠狠的。
塗桃大腦嗡的一下,眼淚瞬間被逼出來,用力咬下去。
血腥味在嘴裏蔓延,梁冶硬是忍著疼一步沒退,隨即左臉重重挨了一巴掌。
“梁冶,你混蛋!”
聲音帶著哭腔。
梁冶手上一頓,塗桃猛的推開他,瞬間跑遠了。
他擦掉嘴邊的血,看了看鏡子,臉上被什麼東西劃了下,有道淺顯的傷痕。
兩年前求和不成挨了一巴掌,兩年後又挨一巴掌。
真是賤。
塗桃一路跑回包廂,喧鬧聲還在繼續,乃夏湊過來問她怎麼樣,她定下心神,摸了摸領口,“你有沒有多餘的扣子?”
乃夏四下看了看,直接上手拽掉已經喝趴的男同學扣子,陪著她去找針線。
出門剛好和梁冶擦身而過。
他麵無表情,甚至連看都沒看她們一眼,像是完全不相識的陌生人。
砰的關門聲在身後響起,怒氣衝衝。
乃夏驚的縮了縮脖子,“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塗桃不說話,找到工作人員借了針線,躲在休息室把扣子縫上了,對著鏡子反複檢查,有細微的差別,不過問題不大。
她借了乃夏的手機給梁崢打了電話,說自己的手機剛才進水了,才沒接到他的電話。
那邊沉默了下,簡言意駭的說了兩個字:“出來。”
沒等她回答,電話已經掛斷了。
塗桃發短信過去告訴自己的位置。
對麵並沒有回複。
什麼態度!
她氣得七竅生煙,回到包廂說明情況,然後下樓。
雨已經停了,空氣變得潮冷,大廳聚了一群年輕人,吵吵嚷嚷的正在等人。
走到門口,她的視線猝不及防和扭頭望過來的梁冶撞了個正著,他叼著煙,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左臉上有個明顯的掌印。
塗桃呼吸一頓,努力避開他的視線。
背後一道灼灼的目光始終跟隨,她下了樓梯,停靠著的黑色車輛後排降下一點車窗。
傳來梁崢冷漠的聲線:“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