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鑾駕轎簾未掀開一角,隻是停了陣仗,侍衛見並非刺客,也都各歸其位。
人群終於反應過來,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鎮北將軍?楊鈞?楊鐵匠?混成將軍了?」
「你且聽這婆娘胡說!她男人做了將軍,她為什麼不說?白讓陳家一直欺負著?」
那知縣已然顫抖不已,但仗著聖駕一時未有反應,高聲大叫道:「哪裏來的無知村婦驚擾聖駕!來人,把她拿下!」
「且慢——」
這聲音拉得極長,不疾不徐,正是陛下身側那位貼身侍從。
他探頭到聖駕身側,似是聽了什麼吩咐,緩步來到我身前,接過我手中牌位端看許久,末了緩和了語氣,將我扶起,柔聲道:「快些請起,楊夫人,瞧您說的什麼話?陛下每年都到此地看望鎮北將軍,怎會容忍旁人欺淩你們母女二人?您且細說,究竟都受了什麼委屈?」
話音落,人群中驟然炸起陣陣倒抽冷氣聲音。
「楊夫人?這沈寡婦說的是真的?」
「我就說,老楊那人啊,話少,又踏實肯幹,上了戰場,一定能掙個頭等功回來!就是可惜......」
「少在那裝!從前就你占老楊便宜占的最來勁!要不是人家心胸寬廣,能留你到今日?」
這眾生相著實荒唐,侍從一記眼刀掃過人群,又都霎時間變得悄然無聲,我望見人群中陳霽芸蒼白的臉,念及往事,一時又是悲從中來。
我將牌位遞到侍從手中,再度向聖駕方向跪拜下去,大聲道:「臣婦鎮北將軍遺孀沈氏,有狀要告!」
侍從還未開口,鑾駕方向傳來一道莫名熟悉男聲,道:「有何冤屈,盡管講來。」
來不及細想,我一心念著這幾日的侮辱委屈,大聲道:「臣婦要告的,正是本縣袁知縣!
一告他貪贓枉法,縱容手下魚肉百姓!
二告他偷盜將軍遺物,還妄圖威脅臣婦屈身就範!
三告他汙我清名,顛倒黑白,謠傳將軍遺孀暗地為娼!
四告他虜去我女兒,害得她生死未卜,將軍隻剩這點骨血,怎能被這卑鄙小人謀害了去!」
話音落,四周百姓無一人出聲相駁,再看那知縣,已是跪倒在地,抖若篩糠,啜泣連連。
侍從見他模樣,無需對證,便知我所言非虛,隻堪堪向鑾駕望了一眼,便轉頭大聲道:「來人!剝去袁知縣官服,將他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跟著知縣的捕快們不敢妄動,侍從偏了偏頭,使了個眼色,便有禦前侍衛代為動手。
那侍從又吩咐道:「為官不正,手下必然一一效仿。再去查證一番,這鎮上,除了知縣,可還有仗勢欺人的,一個都不能輕饒。」
我正欲開口,侍從又道:「還有,楊夫人的女兒,現在在何處?」
先前正磕頭求饒的捕快道:「正在衙門裏關著,那孩子年紀還小,我等不敢有什麼動作,還是安然無恙的!大人、大人且放我們這些無知小民一馬吧!」
其後是如何的爭執辯論,如何的人人自危,我已無心再聽,隻是在聽得女兒安然無恙後,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