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我被劉婆子喊醒。
望著她臉上虛偽的笑意,我下意識的滾向床腳。
她上前一步抓過我的腳將我拖到床邊,聲音冷冽的說道:
“夫人,一會兒去老夫人那裏用晚膳,您可要管好您的嘴,否則...哼,當心再被送去白雲庵!”
聽到白雲庵,我懼怕的跪在床邊顫抖磕頭:“我不敢的,我不敢的。”
劉婆子看到我如此聽話,快速的彎起嘴角,如同訓狗一般摸了摸我的頭。
“聽話才有飯吃。”
她給我換了一件稍微合身些的外袍,又替我挽了幹練的圓髻。
望著銅鏡裏陌生的臉,我終於明白什麼叫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
四百多個夜裏,我被蹂躪侮辱,卑賤的不如一條看門狗。
它至少還有飯和肉吃,而我隻能每天得到半個饅頭和一碗稀粥。
一年多過去了,我沒吃過一口帶油水的菜,更沒吃過一頓飽飯。
現在望著鋪滿一桌的琳琅菜色,我眼底再也看不到其他。
“咕咚”咽口水的聲音實在太大,惹得老夫人露出鄙夷嫌棄的臉色。
“真是上不得台麵!”
我像是聽不見這話一樣,口水不斷地在口腔裏彌漫,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一隻燒雞露出貪婪的渴望。
喬定飛順著我的視線看向那隻燒雞,眼底覆上一層複雜的神色。
他站在我身後提醒道:“夫人,要開飯得先向母親請安。”
我慌忙咽下口水,撲通一聲跪在老夫人身邊,咚咚的磕頭:
“賤婦知錯了,賤婦知錯了。”
老夫人微微愣住,隨後又恍然大悟般的笑道:
“看來白雲庵還是厲害,短短一年多就能讓狹隘之人這般虔誠認錯。”
葉思思也附和道:“既然嫂嫂知錯了,姨母就快些讓她起來吧。”
老夫人拉著葉思思坐在她的主位旁邊,笑的格外慈愛。
“還是你懂事體貼又大氣,定飛能把你娶進門,真是我們喬家的幸運。”
葉思思扭捏的垂下頭,卻用餘光瞥向我,露出得意的笑。
我真的無心攀比這些。
此刻我隻想分到一個雞腿。
不,半個也行。
肚子裏的空城計唱響了一遍又一遍。
喬定飛拉著我入座,有些不忍心的柔聲道:
“這是家裏,想吃什麼就吃,別拘著。”
這是我入喬府後,聽到的最動聽的一句話。
唯恐他又反悔,我猛然站起撕下一大塊雞腿連著半邊的胸肉,等不及的咬了一口。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我,或鄙夷,或震驚。
可我卻顧不得這些,生怕手裏的肉食被搶走,出於本能的握緊雞腿跑向了門邊。
葉思思趁機給劉婆子使眼色,她在我跑來的時候突然伸腳。
我頓時絆倒摔了出去。
手裏的雞腿飛向一邊,掉在門口的蘭草盆裏。
還好,沒有野狗出來搶我的雞腿。
我無視磕傷滲血的手掌,手腳並用的跪趴著來到花盆邊抓起臟兮兮的雞腿。
正當我要把雞腿塞入口中的時候,喬定飛忍無可忍的吼道:
“楊芸雪,你就算裝樣子也得有個度!”
“竟這般作踐自己惡心我們!”
沒有啊。
我隻是想吃口肉而已。
怎麼就惡心到你們了?
我麻木的把雞腿往口中塞去,心很痛,可眼裏幹澀的流不出一滴淚。
喬定飛眼見著我吃下沾滿泥土的雞腿,狠狠地一拳砸在桌麵上。
葉思思見狀,偷笑著勾了勾嘴唇。
“姨母,您看嫂嫂,真是裝的有些過了,白白惹人笑話。”
老夫人怒不可揭的命人將我關進祠堂的時候,我手裏還抱著雞骨頭嗦的津津有味。
隻是我不明白。
我被拖走之時,喬定飛眼神裏除了怒火,還閃爍著我看不懂的...
心疼亦或是後悔的莫名情緒。
不過,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他在我心裏的份量,早在我變成行屍走肉時,消散如雲煙。
祠堂內陰氣森森,我卻並不害怕。
因為鬼又不會把我怎麼樣。
這裏跟白雲庵相比,無異於明亮的天堂。
跪趴在蒲團上,我昏昏沉沉的打著瞌睡,心裏比以往任何一夜都要平靜。
就當我歪倒在一邊差點睡著時,開門的聲音突然響起。
進來的是葉思思。
她蹲在我麵前,似笑非笑的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
“嫂嫂,你在白雲庵的一年兩個月過得是不是非常不好?”
她嫌棄的抽回手拍了兩下,輕蔑的望著我。
“嘖嘖嘖,你徹底成了一個黃臉婆,真是...”
葉思思捂著嘴得意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真是...太可喜可賀了!”
我警覺地望著她,雙臂緊緊地將自己抱住。
無數個夜裏,沒有人依靠的我隻能靠雙臂獲得些許溫度。
這是我最常用的防禦姿勢。
葉思思挑了挑眉,露出戲謔的表情,緩緩湊近我。
“嫂嫂,聽說你在山裏不僅要擦地砍柴,還要....伺候無數個饑渴難耐的男人...”
“這是真的嗎?”
想到那些暗無天日的欺辱折磨,我不由得顫抖起來。
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葉思思那張人神共憤的臉。
她如何知道這些?
靜華一麵要我不要多言,一麵又把這些臟事告知葉思思。
電光火石間,麻木的腦子好似清明了起來。
難道..我所受的折磨本就是一場串通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