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蠱蟲才再次回到血液裏。
痛楚如潮水般散去。
聞煜饜足後便要離開了,他望著呆呆躺在地上,滿身狼藉的沈夢憐,不知怎麼的,竟然難得心軟了半分。
“明日燈會,之前不是說想去看看麼,若是能下得來床的話,便許你一天假。”
沈夢憐連眼神都未曾挪給他。
等聞煜走後,她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靠在床沿上休息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前世的事。
聞煜對沈青禾的殺心從未斷過。
沈家已經沒人了,她絕不能再讓唯一的弟弟出事。
所以哪怕是殘廢了,沈夢憐明天也得出這個將軍府!
她要找到沈青禾,送他離開!
上元燈會是京都最熱鬧的節日,柳如歡撒了一整夜的嬌,總算讓聞煜答應陪自己去逛逛,一大早便出去買胭脂首飾和衣服了。
沒了她的處處刁難,沈夢憐也鬆了口氣。
晌午後,她出了府,為防有人跟蹤,特意繞了六七個巷子,才最終在一扇老舊的木門前停下。
前世沈青禾死前,曾與沈夢憐短暫相聚過,告知尋親這一路的顛沛流離,自然也包括自己的藏身之處。
陳舊的木門被推開時,發出嘶啞的嘎吱聲。
一個清瘦的男子提著菜刀,戒備地躲在長柱後頭,即使蒙了麵,沈夢憐還是從那與自己九成相似的眉眼中認了出來。
“......阿禾。”
她低聲喚著,驀地流下淚來。
“阿姐?”
沈青禾愣住了。
菜刀掉到地上,砸出沉重的聲響。
“阿姐!”
他衝上與沈夢憐緊緊相擁,“我終於找到你了!嗚嗚嗚,阿姐我好想你啊......”
沈夢憐何嘗不想?
“好禾兒,你受苦了,是阿姐的錯,是阿姐無能,沒有保護好你。”
摸著沈青禾瘦到硌手的骨頭時,明明噬心蠱沒有發作,她還是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雙長滿尖刺的手攪和著,疼得眼前陣陣發暈。
“阿姐,你是來接我回將軍府的嗎?”
“阿姐,你都不知道,我過得有多慘,本來想找聞煜哥,可他如今位高權重,我身份敏感,將軍府又戒備森嚴,我連靠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沈青禾隻有十二歲,這些年又被外祖嬌寵著,對聞徐兩家的事完全不知情,還以為聞煜跟沈夢憐依舊同從前那般恩愛。
“不許去找他!”
沈夢憐猛地捂著他的嘴,神情謹慎而嚴厲,“阿禾,你聽姐姐說,聞煜和我們已經不是可以和平共處的關係,我今天來,是送你走的!”
“為什麼?”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你現在就走,離開京都,一路向南,嶺南的林伯伯還記得嗎?他與父親是舊交,你拿著這枚玉佩去找他,自會有人安置你。”
“可是我——”
“好了,聽阿姐的話,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趕緊走!阿禾,如今的聞煜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了,你留在這,阿姐護不住你,走吧,一路向前,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知道嗎?”
沈青禾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想問問清楚的,可當看見沈夢憐臉上絕望的淚水時,對死亡本能的恐懼還是讓他邁出了離開步伐。
“阿姐......”
“走!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許回來!”
熙攘的人群,絢爛的花燈,陰沉的夜色。
沈夢憐就這麼孤獨而悲涼站在人群中,看著唯一的親人坐著馬車匆匆離去,車輪掀起的塵土裹住了她的臉,像是蒙上了一層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