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點什麼？”顧喜彤如同往常一樣對麵前的客人露出禮貌的笑容。

麵前的男孩子一臉不耐煩地看著菜單說：“十對雞翅，五個蛋撻，五個甜筒。”

“十對雞翅，五個蛋撻，五個甜筒，請問還需要點別的什麼嗎？”

“不用了。”男孩子掃了一眼麵前顯示點餐明細的屏幕，視線落到顧喜彤臉上，頓時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是你？顧喜彤！你怎麼在這裏？”

“請問是打包還是在這裏吃？”顧喜彤努力維持臉上的微笑，卻在低頭時偷偷翻了個白眼。陸展年進門時她就看到他了，他這種大少爺也會來KFC，真是讓人意外。

“你又跟我裝什麼陌生人？當初為什麼招呼也不打一個就走掉？”陸展年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霸道。

“先生，後麵還有客人排隊。”顧喜彤假笑著提醒他。憑什麼要跟你打招呼，你以為你是誰啊，她腹誹道。

後麵的客人確實對陸展年的囉嗦有點不滿了，他隻好掏出錢包，一邊付錢一邊氣呼呼地說：“在這裏吃。”

靠窗的座位上，有兩個男孩子正在等著陸展年，他端著餐盤，艱難地拿著五個甜筒，顯得有些狼狽，兩個男孩子卻壞笑著看著他，並不起身幫忙。

他跟他們打賭賭輸了，需要一個人吃掉所有的東西。他們明知道他最討厭吃洋快餐，偏偏選了這麼狠的賭注。

但陸展年出乎他們意料，埋頭苦吃，非常爽快，絲毫沒有耍賴的跡象，他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幾天沒吃飯了，或者什麼時候突然喜歡上了雞翅冰激淩一類的東西。

他們哪裏知道，陸展年在這裏意外重遇顧喜彤，滿心歡喜，所以無心戀戰，胡亂吃完那堆東西之後，便找理由把他們打發走了。

顧喜彤在忙碌的間隙會忍不住看向陸展年。那些東西他幾乎是吃一半浪費一半，看他被冰激淩凍得眉毛皺起來，一臉痛苦的樣子，她心裏暗爽，活該。

等到兩個同伴走了，陸展年便蹭到櫃台前，趁沒人的間隙問顧喜彤：“你什麼時候下班？”

“先生，請問你要點餐嗎？”

“喂，你……”陸展年氣得說不出話來，又不願意發火，想了想，隻好又坐回到原來的位子上，百無聊賴地等顧喜彤下班。

她很缺錢嗎？為什麼不找一份輕鬆一點的工作？他隻是坐著看她，都覺得累。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眼睛都看花了，一恍神，咦，顧喜彤跑哪去了？

他一個激靈跳起來，衝到櫃台前問旁邊的工作人員：“顧喜彤呢？”

“下班了。”

他覺得心裏慌慌的，兩三步跑到門口，推開門跑出去，外麵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看花了眼，也沒找到顧喜彤的身影。

幾個小時前的喜悅心情蕩然無存，他頭一次生出了害怕的感覺，怕就這樣失去了顧喜彤的消息，雖然他知道，明天她應該還會來上班，他也知道，就算她再也不來了，隻要他想，就一定能找到她的下落，可就在這一秒，他卻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害怕。

此前的人生裏，他從來沒有害怕過失去誰。過分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害怕失去她的消息。她對他來說，算什麼？

他不知道，也懶得去想。

第二天，顧喜彤剛推開KFC的大門，就發現陸展年已經坐在昨天那個位子上了。要不是因為他換了衣服，她甚至會覺得他一直坐在那裏，根本就沒離開過。

她剛站到前台他就湊上來了，隨便點了些東西，然後問她：“你昨天為什麼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跑掉？我發現你很喜歡幹這種事誒。”

“你又不是我的上司，我下班為什麼要跟你打招呼？”她麵無表情地回答他。

陸展年氣得牙癢癢，“那你轉學為什麼也不告訴我？”

“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們倆關係很好嗎？”她已經沒有理由再怕他了，所以對他說話也沒必要再客氣。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陸展年突然換了可憐巴巴的表情。

“請你不要影響我的工作好嗎？”顧喜彤不為所動，冷冷地說。

陸展年隻好端著餐盤又坐回到他的老位子。

到了顧喜彤的午飯時間，陸展年一看她轉身要離開前台，馬上湊上去討好地說：“我請你吃飯？”

她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拒絕道：“不用了。”然後就進了工作間。她每天都會自己帶飯，姑姑的手藝很好。

等她吃完飯走出去，發現陸展年還在老位子坐著。他是閑得沒事做，又拿她來找樂子嗎？但一直坐在那兒有什麼好玩的？她想不通，隻覺得他實在是無聊。

她更沒想到的是，此後陸展年居然每天都來，即使她總是對他冷冷的，態度很差，他竟然也不生氣。所有的同事，包括經理，都知道有這麼一個男孩子，大家都勸顧喜彤，女孩子鬧脾氣也要有個度，太過了就不好了。

年輕的女同事們個個都對陸展年溫言軟語，有時候還打趣道：“小陸脾氣這麼好，對喜彤簡直百依百順，喜彤太有福氣了。”

顧喜彤真想一口血噴出來，陸展年的脾氣好？他又什麼時候對她百依百順了？重點是，大家都誤會他們是情侶關係，無論她怎麼解釋也沒用，他為什麼也不辯解？

終於，在陸展年再次湊到她跟前時，她努力忍住對他的討厭，和和氣氣地問他：“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每天都來這裏？”

陸展年見她態度這麼好，心情也變好了，眉開眼笑地說：“我想請你吃飯。”

“你也看到了，我每天都很忙，根本沒空出去吃飯，再說無功不受祿，我也沒理由讓你請吃飯。”她耐心解釋道。

“怎麼沒理由了，我以前欺負你，讓你難過，讓你生氣，請你吃飯就當賠罪了。”他一本正經地說。

顧喜彤忍不住又想翻白眼了，她在心裏大吼：你也知道你欺負我啊，你也知道你讓我難過讓我生氣了啊！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隻是請吃飯就能抵消了嗎？可笑！

但縱然內心在咆哮，表麵上，她還是客氣地微笑：“真的不用了。”

“那你還生我的氣嗎？”他一臉期盼地看著她的眼睛。

“過去那麼久了，早就不生氣了。”她說。隻要能送走這尊瘟神，更違心的話她也願意說。再讓他天天守在這裏，恐怕連姑姑，甚至是媽媽，都知道她有“男朋友”了。

“真的？”陸展年的眼裏迸發出燦爛的神采。

“真的。”

第二天，顧喜彤上班時，提心吊膽地往陸展年的老位子看過去，看見那裏空著，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在這裏賴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聽她說不生他的氣了？他什麼時候轉性了，良心發現了嗎？不過對她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隻要他別來打擾她，她就謝天謝地。

快到顧喜彤的休息時間時，陸展年居然又出現了。

“你沒空出去吃飯，我就給你帶了便當。”他一臉獻寶的表情，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很漂亮的三層的飯盒，“我家阿姨做飯很好吃的，我叫她給你做了……”

“你怎麼又來了？”顧喜彤冷冷地打斷他。

“我來請你吃飯啊。”他對她的態度感到奇怪。

“是我昨天說得不夠清楚嗎？我不生你的氣了，你也不用請我吃飯，我想我們的關係並沒有好到帶便當的程度，我和你，隻是曾經做過一個學期的同學而已。其實我們並不是很熟。”顧喜彤真的生氣了，她討厭他的莫名其妙，討厭他的糾纏不休，討厭他那麼沒有自知之明，竟然認為他曾經對她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以後，可以這麼輕易就一筆勾銷。

她不是聖母，別人對她的好和不好她都會記得清清楚楚，她討厭陸展年，這不是幾個笑臉，一個便當就可以改變的。

“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陸展年的臉也馬上冷下來，大概此前從來沒誰對他這樣翻臉過，一時之間，他完全不能接受。她的話那樣冷，將他的滿腔熱情澆了個透。

“也許你很閑，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很忙，這份工作來之不易，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她毫不客氣地說。

陸展年氣得轉身就要走，顧喜彤叫住他，他以為她後悔了，滿臉期待地回頭，卻聽見她說：“便當你帶走，我自己帶了飯的。”

“你……！”陸展年恨恨地看著她，她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他一把抓過飯盒，幾步走到垃圾桶麵前，粗暴地扔進去，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著他臉都被氣歪了的樣子，顧喜彤覺得很解氣。她也算是為當初那個受氣包一樣的自己小小地報仇了。

第二天，陸展年沒有來，第三天，陸展年也沒來，剩下不多的日子裏，他再也沒出現過。

顧喜彤覺得神清氣爽，同時又有一絲懊悔，早知道放狠話能讓他滾蛋，應該早點這樣做的，嗯，其實話還可以說得更狠一些的，隻是她沒什麼經驗，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暑假結束，顧喜彤領到三千塊錢的工資。姑姑帶她去辦了人生中第一張銀行卡，她把錢存進去，小心地把銀行卡收好，覺得自己對未來似乎沒有以前那麼害怕了。

三千塊對別人來說也許不算多，但對顧喜彤來說，她不再害怕離開家獨自一人生活，她知道就算沒有了何政，沒有了媽媽，她還是可以活下去，隻要她肯努力，她不僅可以活下去，還可以活得很好。

這個暑假對她來說意義重大，她不僅向獨立邁出了一大步，第一次嘗到了進入社會的酸甜苦辣，還用從沒有過的強硬態度跟陸展年對抗，並且勝利了。她很想對天上的爸爸說，爸爸，別擔心，我很好，我會學著保護我自己，我會變得更強大，你的小女孩兒，她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