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她林蘇,連江澈都不再叫的名字蘇合隻允許他一人叫,也隻這一人,她的男神——容恪。
蘇合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場景,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
容恪的父親和蘇合的父親不僅是生意場上的好夥伴,私下交情也十分過硬,畢竟是蘇合父親落魄時唯一趕回來拉他一把的人。
當年蘇合父親在容恪父親的幫助下度過難關後,整天臉上都洋溢著歡喜的笑容,一掃之前的愁眉苦臉,連帶著蘇合也被傳染。
蘇合又能買自己最喜歡的跳跳糖了。
她打算拿去與江澈分享,一路腳步飛快,蹦得歡,沒看腳下的她不出意料地摔了一個大馬趴,還很惡俗地摔在了一個男孩子的麵前,那人便是容恪。
隻是那時候的蘇合成天在泥巴堆裏滾習慣了,平時就難免會有不少的磕磕絆絆,所以當她摔倒在別人麵前時並沒有覺得丟人,而是不以為然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準備拾起掉在地上的跳跳糖離開。
一雙手比她行動得更快,在她之前將跳跳糖撿了起來,蘇合就著自己半彎腰的動作抬頭,隻覺陽光絢爛,在男孩子的頭發上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耀的晃眼。
男孩子比蘇合高許多,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塊卡通圖案的創可貼,在她麵前彎著腰並著跳跳糖一起遞還給了她。
“跑慢點,小心一些。”
他說要就起身走開,蘇合的腦袋中依舊回響著這句話,她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隻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田,那對她有著一種恨不得立刻就飛撲上去的吸引力。
蘇合猛地回頭,看到了他漸遠的身影,清爽、幹淨,連衣角被風吹起的弧度都帶著王子的氣質。她還能清楚地記得他對自己說話時的表情,一張過分精致的臉上帶著小大人似滿滿的關心。
隻這兩眼,蘇合記了很久,在夢中也反反複複出現。
第二次見到他時,是蘇合正護著背後的江澈和高年級的同學廝殺得厲害,江澈因為上了電視而受到一眾同學的排擠,蘇合看到他掛彩的臉蛋瘋了一般和他們扭打起來,課本文具被扔的滿天飛,那拚命的氣勢愣是把高年級的同學嚇跑了。
“原來還是一隻護崽的小狼。”
收拾殘局的時候,有輕淺的笑聲從身後傳來,蘇合回頭看去,隻見之前念念不忘的那個少年穿著寬鬆的高中校服悠閑懶散地倚在牆邊,還有幾個跟他穿同樣校服的男同學站在他身邊。
原來那些人不是被自己嚇跑的,而是看到了更高年級的這些少年。
他比之前又高了些,五官也長開了許多,但她就是一眼認出了他,沒有任何理由,就憑那一眼的感覺。
就在蘇合還在呆呆地看著他時,少年已經幫忙將剩餘的書紙文具收了起來丟進蘇合已經壞了拉鏈的書包裏,然後一甩那鼓鼓的書包掛在了胳膊上蹲到她麵前。
“上來,我送你回家。”
明明是隻見過一次的陌生人,連名字都不知道,蘇合卻像是被他蠱惑了一般乖乖趴到了他的背上,不同於學校裏的男生,他的肩膀寬闊,略微硌得慌,但又帶了一種莫名的安全和清爽。
那是蘇合第一次忘了跟江澈說再見。
少年將她送到了家門口,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來,落地的時候蘇合覺得腿鈍鈍地痛。
少年笑笑地把書包放在她麵前,看她乖乖地抱進懷裏,而後一拍她腦袋:“小孩,再見!”
看見少年轉過拐角就要消失不見,蘇合不知道從哪裏鼓出來的勇氣猛衝過去扯住他的衣角,紅著臉糯糯地憋出一句:“我,我不是小孩,我叫林蘇。”
少年回她一個溫暖的笑容:“你好林蘇,我叫容恪。”
後來蘇合才從父親的口中得知,他就是幫了父親的那個人的兒子。
隻是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林蘇這個名字就漸漸地被蘇合刻意忘卻,隻有容恪這麼叫自己的時候她才不會拒絕,因為這個名字是她與他之間唯一的牽係,由父輩而起的因緣。
驚醒這一刻安靜的是店員上飯的聲音:“客人,您的麵。”
蘇合慌慌地反應過來紅著臉小聲囁喏道:“啊,真丟臉。”
這一聲雖然輕,還是被容恪聽見,他悠悠地坐到了韋詩晴剛剛坐的位置給她布好了碗筷,動作自然又熟練。若不是蘇合清楚地記得他的聲音,誰又能猜到眼前這個扣著低帽帶著口罩得過影帝的明星居然會出現在這樣簡陋的小店。
蘇合看到他又給他自己布了一雙碗筷並從她的碗裏挑出了一小半的麵時,又默默地在心裏補充了一句:還要搶她八塊錢一碗的牛肉麵!
然而容恪並沒有吃,隻是用筷子來回晾拌待涼了以後推到她的麵前:“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蘇合原本吹著麵的嘴巴就鼓鼓地停在了那裏,一雙眼睛愣愣地眨了兩眨,呆萌到容恪忍不住上手去戳了戳她鼓鼓的臉頰,蘇合默默地紅了臉。
容恪輕輕地笑起來,也許是怕她覺得被人看著吃飯會尷尬,所以便掏出了手機來看。
蘇合嚼著嘴裏的麵將頭垂得低低的,把他晾涼的那碗麵又推了回去:“你也吃。”
語氣輕柔溫軟,不似她平常說話的聲音。
“好。”
蘇合本來隻是客氣一下,想著他這樣的大明星應該不會吃這樣的麵,而且吃東西時要摘口罩露臉,他也不方便,沒想到居然答應了。
蘇合依舊沒敢抬頭,微垂著臉又咬了一口麵,然後看到那雙漂亮的手再次出現在視線中,伴著碗底摩擦木質桌麵的聲音又消失不見。
蘇合心裏很激動,畢竟自己的男神就坐在自己麵前,於是一改作風小口小口地吃著麵,不時偷瞄宋恪精致的俊臉。他吃的很是溫雅,沒有一滴湯水的飛濺,大大的口罩掛在耳邊擋住了窗外人的視線,和她一起品嘗著同一碗普通小店賣的便宜的牛肉麵。
蘇合覺得這一瞬間自己快幸福炸了!
她不知道平時那麼漫長的回家之路今天怎麼過去的這麼快,就在她通過車窗映射偷看容恪的間隙中車子就到門口了,林家的門口。
“太晚了我就不上去拜會了。”
容恪把她送到大門口微彎著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蘇合又忍不住紅了臉,小小聲道:“好的,再見。”
回應蘇合的是容恪飛揚的笑臉。
他說:“林蘇,晚安。”
蘇合覺得現在如果不是晚上的話她的臉一定能燒紅一片天。
看著他的車離去,蘇合轉身,眼前是陌生又熟悉的林家大院,她有多久沒回家了?罷了,既然都站在家門口了今天就進去吧。
“哢”的一聲大門自動打開,蘇合出乎意料地在門口看到了江澈的身影。哦,她忘了,江澈的新聞現在鬧得滿天飛,作為林娛的董事長,父親又怎會不把他叫來耳提麵命一番呢。
隻是江澈悄無聲息地站在大門旁邊的陰影裏,又默不作聲地突然開了門,著實把準備按門鈴的蘇合嚇了一大跳。
拍著胸口緩了緩,蘇合好心情地對江澈道:“你在正好,順道帶我回去。”
江澈從陰影裏走出,燈光昏暗,蘇合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到他的聲音淡淡的,帶著夜晚的涼意。
“都到門口了,你不進去嗎?”
蘇合癟癟嘴不置可否,然後聽到江澈一聲無奈的歎氣,領著她往外頭去了。
“你沒開車?”蘇合疑問。
“沒,我坐公交來的,虹光那邊的公交直達這裏的站點。”
蘇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膽兒肥了啊,現在狗仔滿城在找你,你居然還敢去搭公交?是不是打算明天再上一個頭條,演員江澈失戀獨身壓馬路牙子欲輕生?”
江澈在前頭走著,還不忘指出她的錯誤:“記者不會用馬路牙子這種詞的,所以你的猜測不成立。”
“你這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偏見,我就覺得馬路牙子念起來時尚時尚特時尚。”
江澈背身倒走點點她的腦門兒:“不不不,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同有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我偏見的是你這裏。”
蘇合:“……”她現在就想飛起一腳直踹過去,最好能一腳把他踩在腳底,然後叉著腰洋洋得意,看他還怎麼笑話自己。
然而,默默比了一下二人現在的身高差,蘇合隻能憤憤地踩著他的影子泄氣,江澈還連連躲開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
蘇合怒:“有本事你站著別動!”
江澈笑:“腿短不能怪別人。”
蘇合:“……”
腳步不停,被燈光打出來的影子也在不停變化,時而拉長時而縮短,時而模糊時而明晰,不變的是兩人明亮的笑臉。
等到了公車站的時候剛剛好是十點五十,趕上了淩晨前的最後一班。
車上隻有兩人,卻是兩位年輕的女子,為了保險起見江澈壓低帽簷又帶上了連衣帽,蘇合看到在後麵吃吃地笑。
二人於後數第二排右邊的位置落座,蘇合一把扯下了江澈的連衣帽,將腦袋擱在前排的靠背上促狹地瞧著他聲音低低道:“你有本事坐公車還怕被人認出來嗎。”
江澈瞥開臉看著窗外依舊川流不息的街道:“我這是為低碳環保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蘇合哼哼了兩聲表達自己的不屑,但依舊保持靠著椅背歪腦袋的動作瞧著江澈。她不得不承認江澈真的長了一副好皮囊,街上的霓虹燈隨著車輛的行進影影綽綽地暈在他的臉上,睫毛纖長隨著夜風抖動,眼睛如琉璃般灼灼發亮,七彩的光星星點點地在他的瞳孔中不停飛劃。
他就這樣專注地注視著窗外,仿佛一個映著月光的湖麵,將安靜與耀眼毫不衝突地揉和到了一起,然後隨著泛起的漣漪遊走破碎了一地星光。
他已經不是那個明明比自己大一歲還屁顛屁顛跟在自己後頭的懵懂少年了。
蘇合不久前還在窗玻璃上偷看容恪,殊不知此時江澈同她一樣,專注盯著的隻是玻璃上她凝視著自己的臉頰,然後看她隨著車輛的晃動慢慢閉上了眼睛,睡著後眉眼都溫柔起來的麵龐。
蘇合醒過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情了,因為江澈怕她著涼所以將窗戶關上,車內沉悶的空氣把蘇合熱醒了。
睜開眼睛,蘇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看到入目的藍色椅背才發現自己躺在江澈的膝上還跟個樹袋熊似的攬住了他一條腿。
“你為什麼不讓我靠在你的肩膀上,那才是淑女在公車上睡覺的正確姿勢!”
因為剛睡醒的緣故,蘇合的聲音裏還帶著一股糯糯的軟腔,所以一番指責說出來也沒什麼氣勢。江澈將放在窗沿撐著下巴的手收回,挑著眉以一種睥睨的姿勢瞧著她:“難得你主動抱大腿,我為什麼要拒絕?睡著的你可比醒著的時候可愛多了。”
說著還摸了一把蘇合在自己腿上滾的頭發有些淩亂的腦袋,被她一手揮開,聲音裏帶了微惱:“我的腦袋也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摸的嗎!”
江澈對於她的用詞並沒有不滿,而是直接兩手齊上將她的頭發揉成了一個茅草窩,隨後得意洋洋地抻著眉頭道:“隨便什麼阿貓阿狗?我現在可是高逼格的單身汪!”
“看來你很滿意江小黑這個名字啊。”看他那樣兒,活脫脫一隻逗比傻狗的傲嬌模樣。
江澈:“……”
公車還在前行,某人的腦袋因為一句話慘遭破壞性的蹂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