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紀年同學,好好打扮下,打起精神,晚上我讓薛小雪約了葉落落過來,你可不能給自己丟臉啊?”
幾天後,餘多打電話過來還真的約張紀年過來吃飯。
當時,張紀年正下了班回家,對著毫無生氣的房子發呆,對著桌子上大堆的泡麵發呆,琢磨著,晚上難道又得吃泡麵?
看來餘多並沒有把張紀年的一生幸福給搪塞忽悠掉。
而張紀年還沒從離婚的陰影中走出來,要知道,葉落落與蘇倫雖然都是故人,但葉落落卻比蘇倫這個故人還故,屬於少年時代萌芽狀態的事情,那芽兒沒冒好泡就給掐掉了,而蘇倫卻不同,跟張紀年在同一張床上睡了近四年,雖然拿證的日子並不長,這四年來,就算沒有睡出感情來,也睡出了習慣,況且,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現在張紀年一個人睡覺,還真睡不好了。
隻是一轉身,她陪人家睡去了。真是世事無常啊。
倘若現在命運安排張紀年跟葉落落在一起,他也認了,畢竟,現在他們都是從失敗婚姻裏走出來的人。
張紀年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鬼知道葉落落會不會喜歡自己呢,如果十年前不喜歡,就算隔著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也未必喜歡啊。對眼的人,一見就鐘情上了呢,現在是,自己對上了,人家對不上,還不是死魚的眼睛——瞎巴瞪。
出門之前,張紀年把下巴的胡子刮得幹幹淨淨,把那幾根板刷短的頭發梳了一次又一次,怕哪根會不聽話壞了他的形象,又換了一件挺精神的藍白色的條紋短袖POLO衫,然後在鏡子裏東看看西看看:“嗯,還不錯,至少有個人樣了。”
張紀年有一種趕著去相親的感覺,不禁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唉,我這個二手的單身男人,咋跟那些毛躁的小青年一樣,還在為以後能跟誰過活而糾結著?”
到了餘多家,張紀年一進門就東張西望:“葉落落,葉落落呢?”
薛小雪正在給孩子喂奶,餘多在廚房裏忙乎著:“你急個啥,人家在路上了,看你個樣子。”
“你說,葉落落會認出我嗎?”
“這我可真不知道,我沒對她講你也在,怕人家不來。”
“有那麼大的疙瘩啊?有疙瘩也是我對她有疙瘩才是,差點把我給停學了,我都沒跟她計較,她能計哪門子的較呢。”
“話我可說在前頭,我們給你牽個線,其他靠你們自己造化了,不成,不關我們的事,成了,我可告訴你,媒錢一分不能少,拿過來給我家小寶買奶粉吃。”
“你個女人婆,都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就跟我講起條件來了,行,倘若真成了,我一定把你夫妻倆供在酒宴桌上的頭號位,這該滿意了吧?喲,你家的小祖宗長得越來越像個小帥哥了,小子,給叔叔笑一個。”
正說著,外麵的門鈴響了起來,薛小雪說:“一定是葉落落來了,我去開門吧。”
“那,那我待哪兒好?”張紀年有點緊張起來。
“你咋跟個小媳婦似的,敢情初戀就不一樣啊,你愛待哪兒就待哪兒,隨你便,我開門去了。”
說完薛小雪放下奶瓶就去開門了。
這時,葉落落進來了,看樣子真的沒怎麼變老,成熟了倒是真的,穿著一件黑底大花的雪紡連衣裙,頭發微微地卷著,依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更加文靜端莊,成熟韻致,渾身散發著一種知性女人的味道。
她看到張紀年,一時沒認出來:“噢,原來還有個客人在。”
餘多笑了:“他啊,他是我們高中的同班同學張紀年啊,十來年沒見著了,就認不出來啦?”
這時,葉落落分明認出了張紀年:“是你,怪不得就覺得咋恁眼熟呢。”
然後“撲哧”一笑,這一笑氣氛就和諧多了,餘多說:“菜都燒得差不多啦,就等你來啦,行啦,都坐過來吧,開飯嘍。”
於是四個人便坐好吃飯了。飯桌上,餘多開始如數家珍般地把他們年少的那些糗事都抖了出來,包括張紀年當郵差那會兒他們做的好事,當然,最後的重點是張紀年現在離婚了,成了單身漢了。
“張紀年現在是無婚一身輕,又有房子人又好,又沒啥牽掛,還好離得早,沒有孩子牽扯著。”
“我還在還貸呢,看起來,餘多,你倒挺羨慕我的吧?”
餘多看了薛小雪一眼,薛小雪正向他瞪眼睛,他趕緊說:“我才一點不羨慕你呢,我既有嬌妻又有嫩子,享盡天倫之樂,這可是再富貴的人家也盼著的,才不像你這樣落了單。”
“行了,那我羨慕你好吧?”
這話說得大家都樂了,講到這裏,葉落落不禁多看了張紀年幾眼,可能是產生了那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了。其實,這眼光令張紀年覺得挺丟臉的,又覺得很受用,但不管怎麼樣,這應該是好的開始,葉落落對他至少不像以前那麼討厭了。
薛小雪說:“葉落落一個人帶著孩子,真不容易,而且也沒房子,作為一個沒房子的單身母親,一要經常找房子,二要照顧孩子,三還得拚命工作,四還要承受世俗的眼光與偏見,真的是嘗盡人間炎涼。”
說得葉落落笑得有點勉強,可能是想起了一些心酸事:“還好吧,也習慣了。”
說完一個勁地扒飯,餘多看氣氛不對:“落落,今天的菜還行吧?”
葉落落點了點頭:“挺好的,廚藝不錯。”
“嗯,那多吃點,你以後一定要找個像我這樣會燒菜的老公,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模範老公一級標兵。”
“得了,你就少臭美了。”薛小雪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頭。
張紀年接過話:“論廚藝,我比起你怎麼樣?餘多,你可得說良心話。”
“喲,這個我可真沒你專業,怎麼著你都學過兩個月的專業廚師,不對,是一個半月吧?反正不是兩個月就是一個半月,怎麼說我都是業餘級的,你是專業級的,行了吧?你更有做模範老公的潛質,葉落落啊,這樣的男人你可得眼疾手快,否則,一溜眼,就讓別的女人給搶走了,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葉落落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真看不出來,張紀年也會這手。”
“是啊,在他沒離婚前,可是我們哥幾個的範兒,他現在一離婚,老婆跟人跑了,範兒就輪到我來當了。”
薛小雪白了他一眼:“瞎說什麼,吃你的飯去。”
是啊,老婆跟人跑了這話說得張紀年可是有點掛不住老臉了,怎麼說,被老婆戴了綠帽子不是光彩的事。
“他啊,這個人就直腸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幾個人東扯扯西扯扯,吃飽了喝足了,葉落落看了看時間:“我得回去了,晚上還得去我媽家一趟。”
張紀年說:“我也得走了,這樣吧,用我的小毛驢送送你吧。”
兩個人向餘多夫妻告辭後,張紀年便送葉落落回家,張紀年的小毛驢其實就是電瓶車,他拍了拍後座:“放心地坐吧,我技術過硬。”
葉落落便坐上了後麵,張紀年感覺自己像個小青年一樣把車子開得呼吱呼吱地響,葉落落坐在後麵有點一驚一乍:“小心啊,後麵有車,小心啊,有行人旁邊過來了,你開慢點啊張紀年。”
“哈哈,落落你放心吧,我的駕齡都快趕得上我的年齡了,以前摩托開得歡,現在買不起小車,隻能用這個湊合著代步嘍,誰叫咱是無產階級,隻能櫛風沐雨嘍。”
“這種車我可怎麼都學不會,以前學過摩托,看見橋,硬是不敢上去,到現在都沒學會呢,這種電瓶車也不敢學了。”
“想不到你膽子這麼小,哈哈。”
“嗯,是有點膽小,對了,張紀年,對不起。”
“啥?”
“對於以前的事,我知道肯定給你造成過不少的傷害,現在道歉,我知道雖然有些晚了,但我是真心的。”
“噢,你是說以前我追你,你向學校領導告狀的事啊,被你一告,我還差點成名人了,出名不易啊,現在有多少人靠脫了才能出名,我那樣也能成名,不是撿了很大便宜了?”
兩個人都大笑,但葉落落還是覺得心裏有點過意不去,現在想想,倒是那時的感情最純淨了,或者,張紀年是唯一對自己真心過的男人,倘若那時他們能在一起,或許,他們都不用淪落到這個地步了,但事過境遷,太多事情都已無可挽回地改變了,以後,就更是個變數了。
“對了,你不是還有個女兒,她今天怎麼沒來呢?”
“在我媽家呢,平時在幼兒園,雙休就放在我媽家裏,有空才自己帶,我得上班,哪有時間整天帶著她,所以,除了休息日外,隻能把她放在我媽家了。”
“那一定很辛苦吧?”
“這還不是自找的。”
葉落落的語氣有點感傷了,離過婚的女人,特別是單身母親,內心比尋常女人更加脆弱,因為受過的傷害與承受的壓力,不是普通的小傷小鬧能比擬的,張紀年也沒有再問了,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講話了,氣氛有點僵,幸好此時差不多到葉落落的家門口了。
“你就住在這裏啊,離我家並不是很遠啊,對了,你手機號多少,有空賞個臉,請你出去吃吃飯看個電影啥的。”
兩人互相留了手機號,葉落落便上去了。
看著葉落落的背影,張紀年突然有一種傻傻的快樂,怎麼感覺自己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般,似乎回到了那個春心萌動的少年時代,是啊,這種感覺怎麼這麼像是在戀愛啊。
難道我老紀也有著梅開二度的可能?
此時的張紀年有種“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悅感,這是他在離婚後第一次感覺到眼前的道路突然間就開闊了。
看來,單身也有單身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