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多趕到家,小兒子在鬧騰著,自從有了小子後,本來有條有理的一個家,就整個一戰場似的,每天都兵荒馬亂,戰鼓轟鳴,人仰馬翻,沒一天能偃旗息鼓,清靜點兒。
而且有時他老媽還經常過來幫他們一起帶孩子,他也挺納悶兒的,就這麼個小人兒,能弄得一家都人仰馬翻,圍著他團團轉,真是沒當過爹娘真不知道爹娘的艱辛啊,看來自個兒小時候也是這樣過來的,所謂的百善孝為先真沒錯啊,老人家一定要孝敬的。
餘多感覺自己的生活在兒子的出生後全然換了模樣,以前還淨想著去哪裏吃點特色菜,唱唱小歌,喝點小酒,打打小遊戲,現在是什麼心都沒了。
而薛小雪的臉色就像是鐵板牛肉:“明知道兒子還這麼小,我一個人怎麼照顧得來?這小子差點摔地了,你幹啥去了,鬼混到現在,還一身的酒氣,你給我老實招來。”
“老婆啊,我好不容易鬼混一次嘛,這不是去安慰張紀年了嘛,祝賀他從此有再婚機會。”
“啊,你說的那個離婚男人就是他啊,真離了?說實在的,張紀年是我見過的最顧家最本分的男人了,這樣的男人居然也被踹了,真是命運弄人,我看那個蘇倫,不出幾個月準後悔。”
“得,人家啊現在是貴婦加官太太了,老公仕途亨達著,還是個正局來著,她自然吃香喝辣樂不思蜀了,哪有時間想著張紀年的好。”
“那可不一定,女人的感情可細著呢,時間一長自然就知道了,當著官還明著住別墅,槍打出頭鳥,我看哪,他們的好日子不會太久。”
“人家是靠炒房賺的錢,你可別亂講話。”
“這個他自己清楚,我可告訴你,你如果想離婚,可以,淨身出戶,兒子、房子、車子一個子兒都別想。”
“不會吧,這也太狠了吧,總得給我留樣吧,呸,我們怎麼會離婚呢,俺家有嬌妻嫩子的,哪能舍得離!你看,孩子都睡著了,咱就別吵他了。對了,你幾時把葉落落給約過來,給張紀年牽個線。”
“好啊,我看行,不過葉落落可有一個女兒了,女兒可是判給她的,由她帶著。”
“這些問題,咱可不管,也管不了這麼細,王八對綠豆,如果真對眼了可是他們的事……老婆,我好困……”
好不容易小娃兒不再鬧了,乖乖地合上眼皮進入小夢鄉,薛小雪便把他抱到旁邊的嬰兒床上。
“你說那個張紀年也真是的,既然老婆有了出軌的苗頭,就應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把老婆給感化了,也能回心轉意,咋可以又是生悶氣又是吵架,吵多了感情都吵沒了,這等於順水推舟,把老婆往別人的床上推。”
“得了吧,你們女人還不一樣,有點風可捕有點影可捉,就大吵大鬧沒完沒了,為了逼供啥活都使出來了。”
“這還不是為了家庭穩定麼,葉落落也怪可憐的,什麼人不好嫁,竟然嫁給了一個賭棍加酒鬼,酒喝多了,還不出事,把人家給捅傷了,我早就勸她不要嫁給那種人,她硬要說愛情是不會在意這麼點缺點的,她要把他改造過來,說什麼嫁給壞男人,這樣才能顯出愛情那偉大的力量,這下好了,非但改造計劃不成功,還差點被老公給賣身了,我看她離神經分裂也就差那麼點了,幸好他男人進去了,倒還是好事,唉,這個葉落落也真是苦命,那麼多的男人追她,你說她偏偏就挑了這麼個不爭氣的……”
這時,薛小雪怎麼感覺身邊咋沒一點動靜了呢,扭頭一看,餘多睡得哈喇子流了一枕頭,她歎了一口氣。
事實上,餘多在婚後出軌過一次的事情她是一清二楚,那時候,她懷孕三個多月,那事兒自然不行,餘多經常是摸著摸著然後又歎了口氣,做老婆的自然懂,也知道餘多那段時間夠壓抑的,但是,哪個男人在老婆懷孕的時候不是這樣過來的呢?
後來餘多經常以在網吧打遊戲與跟朋友喝酒為由,很遲才回來,每天回來倒頭就睡,薛小雪起了疑心,便拿著他的手機進了衛生間,把通話記錄與短信都翻個遍,還真的逮到一個嫌疑犯,看來是隻要做過虧心事的,任你再小心,總會有那麼一丁點兒的餡子給掉出來。
他的通話記錄與短信收件箱都沒問題,但是,卻在發件箱裏找到一條這樣的短信:我馬上就到,親親。
還親親,我呸。
於是她就照這個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對方是一個嬌滴滴的女聲:“親愛的,是不是想我了,這不剛剛才見麵嗎?”
薛小雪馬上氣得七竅生煙八竅流血,但她還是壓抑住心裏的怒火:“你好,我是餘多的老婆,你們的事餘多都對我坦白了。”
對方好大一會兒都沒出聲來,然後說:“你是餘多的老婆?他並沒對我講過他有老婆的啊,噢,他好像也沒對我講過他沒老婆,怎麼會這樣——”
薛小雪氣得哭笑不得,哪有這麼糊塗的女人:“你現在知道了吧?以後也別來找他了,你自己清楚。他今天也對我坦白了,他隻是在我懷孕這個特殊的日子找個女人玩玩而已,女人,請你自重。”
“我明白了……對不起……”
當時薛小雪掛掉電話,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把餘多從床上拖下來,然後棍棒相加,但是最後她還是選擇忍耐,她想給餘多一次機會,畢竟這段日子比較特殊,畢竟自己肚子裏有孩子了,她不想把事情鬧大了,最後把無辜的孩子拖入水深火熱的抉擇之中,但是,她發誓,如果還有第二次,她薛小雪決不會手軟。
而那天後,那女人看樣子真的不再理他了,餘多也回家學乖了,她不知道他們私底下做過什麼交流,但是,她能確定,接下來,餘多就乖多了,女人的第六感其實是最強的,男人有沒私情,大多能神奇地感覺出來。
而薛小雪念他初犯,也不再追究此事了。
此時,看著熟睡中的餘多,薛小雪惡作劇地自言自語:“哼,如果有一天咱也鬧到了離婚這份兒上,行,先一把剪刀解決了你的禍根,再跟你離,哼哼。”
張紀年發現自己站在青草地上,這裏是哪裏呢?咋跟公園似的,綠草萋萋,而且處處花兒開,紅的黃的藍的,真的好漂亮。
然後他便信手漫步,走了一會兒,看到了麵前有幢很漂亮的別墅,粉紅色的葉子花一溜兒地攀爬,從樓上的陽台下斜斜地垂了下來,然後從陽台上又突兀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與個兒高挑的大紅木槿,紅磚青瓦,看似豪華的歐式建築,卻透著江南水鄉式的秀氣,一眼望過去,真令人心怡。
我如果中了頭彩一定要買這樣的房子,蘇倫一定會喜歡的。蘇倫?陽台上出現了一個女人的影子,那樣子真像蘇倫啊。
他順手舉起了望遠鏡,呃,自己居然隨身帶著個望遠鏡?!
這個問題目前不管了,他拿起望遠鏡一瞅,竟然真是蘇倫啊,是啊,自己老婆怎麼會不認得,她怎麼會在這裏呢?
她端著一盆子的衣服,放在洗衣槽,擰開了水龍頭接著水,蘇倫洗衣服?噢,對了,蘇倫已經不再是自己老婆了,我們已經離婚了,她現在是別人的老婆,再婚的蘇倫,當起了官太太的蘇倫,住著別墅的蘇倫原來也得親自動手洗衣服的啊。
放下浸泡的衣服她便開始在陽台上澆花,張紀年情不自禁地揚起了手:“喂,蘇倫,蘇倫——”
但是蘇倫對他的深情呼喊卻似乎毫無知覺,這時,從裏麵跑出來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她拿起了陽台上的軟水管就笑嘻嘻地亂噴,噴到牆上,地上,花草上,還有一些已經晾幹的衣服上。
蘇倫衝她喊了一句:“別玩了!”
小女孩看樣子很不高興,然後眼珠子一轉,就拿噴頭對著蘇倫,一時間,蘇倫手慌腳亂,全身濕漉漉,她擋住了自己的臉,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狠狠地奪過了她手上的軟水管,然後把水龍頭給關了:“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啊,弄得到處都是水!”
小女孩這時哇的一聲大哭大喊,這時,一個中年男人聞聲從裏麵跑了出來:“怎麼了怎麼了小寶貝?”
小女孩邊抹著眼淚邊指著蘇倫:“她打我,我這裏好痛……”
中年男人怒了,一掄起手就給了蘇倫一個巴掌:“你怎麼這麼心狠啊,敢打這麼小的孩子,敢情不是你生的啊?”
蘇倫哭了,跑進了房間裏,張紀年就看不到她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看見她從房子裏麵跑了出來,張紀年趕緊朝她招手:“蘇倫,我在這裏,他怎麼打你啊?”
蘇倫看見他,發了一會兒的愣,遲疑了幾秒鐘就衝他跑了過來,然後撲在他的懷裏嚶嚶地哭:“他們一家都不是人,都不是好人,嗚……”
“乖,那就不要跟他們好了,我們回家吧,好不好?跟以前那樣地生活,我張紀年,是絕對不會打老婆的。”
蘇倫抹了抹眼淚,狠狠地點了點頭:“我現在才明白,隻有你才是真心對我的,可是——我背叛了你,你還能接受我嗎?”
張紀年愛撫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傻姑娘,不接受你還能喊你回家麼?走,我們走,我給你燒紅棗小米粥喝,養顏補氣。”
“好的,咱們走。”
說完,兩個人手牽著手肩傍著肩甜甜蜜蜜地走了……
張紀年是被繆青銅給喊醒的。
“太陽都快照到屁股了,你丫不想丟工作的話就趁早滾去上班。”
一睜眼,是繆青銅的那張端正得跟明星一樣的臉,什麼,剛才的一切難道都是夢啊?張紀年揉了揉眼睛,一下子就泄了氣,原來自己回到了殘酷的現實之中,剛才那些都是假的,唉,美夢啊美夢而已。
他歎了口氣:“反正老婆都丟了,再丟工作又算啥。”
“啥話,沒了老婆,日子還得照樣過,沒了人民幣,你丫能活得下去?”
這時張紀年一屁股坐了起來:“我的房貸啊……”
是啊,雖說現在房子歸他一個人了,但是,全額的房貸可都落在他身上了,以前還能跟蘇倫一起分擔下。
說完他衝進了衛生間,但他的嘴巴卻不閑著:“繆青銅啊,我都離了,你丫還沒離成啊?”
“問題是我們都想要這個女兒,誰都不想放棄,畢竟女兒都五歲了,她跟我感情可好了,我舍不得她啊。”
“切,你有權利去看看她的啊,你舍不得,我告訴你,你老婆比你更舍不得,孩子是她懷胎十月,然後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又不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生養孩子都是辛苦的事,她既然這麼想要,你就給她麼,況且,你現在不是有女人麼,又不是沒女人,叫吳豔利是吧?叫她生個不就得了,這年頭,後媽難當,你把小可給了你老婆,她也就不用當後媽了,這關係可不一樣了,多清爽啊,這不一舉兩得麼,這種事還這麼擰巴一根筋幹什麼?再說吧,你如果堅持要女兒,你的婚永遠離不了,你總不能什麼都想占著吧,我如果是你老婆,不揍你都已經覺得便宜你了。”
“現在弄成這樣還不都是她逼的,若不是她老是沒事找事,一天一小鬧,兩天一大鬧,至於這樣嗎?我還能把心思擱別的女人身上?”
“你就得了吧,你那小花腸子,我還不知道你,別老把責任往人家身上推,怎麼說都夫妻一場。”
“唉,不過你講得也挺有道理的,看來我得放棄小可的撫養權了,不過,我真的有點舍不得小可啊,也有點舍不得她娘——”
“舍不得啥?你的現任女朋友又不是不會生是吧,你唉聲歎氣個啥?懶得鳥你了,我走了上班去了,不行,你帶帶我,我的電瓶車在家裏呢,今天就不想擠公交,打的太費錢,喲,我的房貸啊。”
“得了得了,你少哭可憐了,我馬上好。”
於是兩個人一起奔下了樓,張紀年進了繆青銅的車子,“你小子老婆換了,連車子也換了啊?還成套地換!”
“這不,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麼,最近爺春風很得意,把幾個大超市的合同都拿下了,他們的宣傳海報都在我公司做了。”
這三個哥們兒中,就繆青銅混得最好。張紀年到現在還是一個私企的小小質檢員,拿著幾年都沒漲過的薪水,而餘多是體育老師,胸肌發達著,比一般女人的都要大,拿著點死工資,而繆青銅從小就很有商業頭腦,膽也賊大,經常不知從哪裏弄來影碟、唱片、內衣、內褲、襪子等等放在夜市上或學校門口賣,竟然生意還挺好,賺著個生活費不說,張紀年與餘多還經常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簡直把他當財神爺了,現在的繆青銅步步青天,簡直是順從天意。
“唉,就我最沒出息,還是個小技術員。”
“薪水漲了沒?”
“還是雷打不動的兩千五,一個月房貸得交兩千啊,財神爺。”
“要不你幫我吧,現在除了廣告海報外,室內設計裝潢與房產中介我們都在搞了,而且,還有幾處房產也在洽談中,你知道,我是靠炒房起家的,現在我忙都忙不過來,缺的正是人手,你的業餘大學不是也學的建築業嗎,房室設計也懂得一點,也算是學有所用,你是我哥們兒,做事自然會為我設身處地,你的脾氣我也還知道,不會陰我的,而且幫兄弟一把也是在所不辭,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事實上,那質檢員的工作張紀年早就不想幹了,但是,因為惰性,他也懶得再找工作,就這麼一耗就是好幾年,以前的兩千五還算是不錯,還能每天吃上些像樣的菜,付付水電上網生活費都綽綽有餘的,但現在物價漲得如此迅猛,況且還有房貸要交,怎麼夠用?後悔早年不買房,一直拖著,拖到現在成家了才不得不買,而房價就跟悟空的跟鬥一樣,一翻就八千裏了,那時候,也就個七八年前,幾萬十來萬塊就能買到個像樣的房子,現在,幾十萬還買不到稍中心點的。
這年頭,房子瘋了,人也跟著瘋了。
“你容我考慮下吧。”
這時,車已到張紀年公司的門口,張紀年正欲下車,繆青銅突然冒了一句:“你不恨蘇倫嗎?不過像她這種愛錢的女人沒了就沒了,用不著可惜。”
張紀年苦笑道:“我不恨她,唉,男人總是說女人愛錢什麼的,其實男人還不一樣,若不是衝著人家漂亮,男人能心甘情願掏錢麼?如果說愛錢是女人的本性,貪色卻是男人的本性,而且女人愛錢,事實上大部分是現實逼的,男人貪色可誰都沒逼他,所以我一點不恨她。唉,都怪我自己沒出息。”
“喲,你倒挺能為女人著想的,被女人踹了沒一點怨言,覺悟真高,拋棄你這樣的男人蘇倫不後悔才怪。”
“她後不後悔我就不知道了。行了,我下了。”
看著繆青銅的車子消失在車水馬龍中,張紀年想,看來真要弄個辭呈了,這時,人事部主任衝著他喊:“張紀年,你還想不想上班,你這個月遲到多少次了?”
“咦,您可真是神算,這都讓您猜著了,爺就是不想幹了。”
人事部主任一下子石化在那裏,右手停在半空,鼓著腮幫瞪著眼睛,半晌子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