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兩年。
憶莞嫁入趙家,始終無所出。原本趙千奎娶她入門,也是希冀著她能夠為趙氏添得一名男丁,無奈事與願違。
趙千奎卻不罷休,籌備多日,又娶了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
名曰,如意。
這如意,身段婀娜,體態豐盈,見人常帶一口笑,說話亦是軟綿綿嬌滴滴,和二夫人憶莞的沉默寡言有著天淵的區別。
在趙家安頓好了沒幾日,如意給這府中的下人都派了禮,有女兒家的胭脂水粉,頭釵香囊,也有家鄉帶來的特產,給老爺的是一個精巧的鼻煙壺,給憶莞幾匹上等的絲綢,給明鳳買了一個翡翠的鐲子,給江北的,則是一罐極品碧螺春。
眾人若非歡喜,起碼也對如意奉承一番,惟獨姑爺李遇年,拆開那錦緞的匣子,手一沉,幾乎要將裏麵的玉扳指落在地上。
如意問,姑爺可是看不上此等微薄之物?
李遇年笑得晦澀,不,不,不,三娘心意,遇年歡喜還來不及。隻是這扳指,遇年似乎,在哪裏見過呢?
是在哪裏呢?
李遇年反複思忖著,又看看那枚玉扳指,如意走了,他望望她,又垂下頭來。在某個瞬間,突然覺得,那女子的背影,給了他一陣嗖嗖的涼意。
頓時僵住。
好一陣子,那錯覺都像噩夢一般纏繞著李遇年。可是,是巧合吧,他想,分明是兩個截然不相同的人,怎會有什麼關聯。
莫說是他,隻怕這偌大的鳳凰城,沒有一個人知道,世間醫術之博大精奇,有一種,稱之為,換臉。
——是香蕊換去了自己原有的容貌,以全新的身份,出現於此。
——如意就是香蕊。
她來,是要將趙家給自己的屈辱盡數奉還。而首先要報複的,便是這罪魁禍首李遇年。
玉扳指不是巧合,而是一種炫耀,一種警示,一種前兆,因為這扳指,是李遇年在討好香蕊的那些時候,親手為她戴在拇指上。這兩年,每每看到,隻笑自己愚蠢,亦是加深了心頭的積怨。
不幾日,觀音誕。憶莞到東廟進香,小憩時,不知怎的,迷迷糊糊暈倒了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衣衫不整的,和李遇年同臥於一張床上。
隨即,房間的門開了。
趙千奎,趙明鳳,如意,還有江北,四人八目,好似殘忍得將自己看了精光。江北的眼裏有傷,那傷,不是一日半日修得,麵對此情景則更加淒愴。他低下了頭去。
憶莞縱使哭得聲嘶力竭,他的頭,始終沒有抬起來。
而李遇年鬧出如此有違倫常的醜聞,趙家再容不下他。依照鳳凰城的俗例,李遇年和憶莞當被雙雙捆綁於竹籠內,連著兩塊巨石,一同沉入江底。而趙千奎亦決心以此挽回自己丟失的麵子。
趙明鳳自言,哀莫大於心死,但其實是知道俗例不可違背,與其為了一個給自己萬千傷害的男人痛斷肝腸,倒不如,盡早的嘗試如何麵對,並遺忘。
隻在眾人都睡去的時候,蜷在寬厚卻空蕩的棉被裏,掩麵哭泣。
很長很長的時間,夜夜如是。